1、一只咪^ω^ ...
-
迟离不喜欢雨。
雨水会弄脏她的风衣，会模糊她的视线，还会让血腥味变得黏稠而缠绵，难以彻底洗刷。就像今夜。
任务已经完成。
目标一家三口，连同两个不该出现的保镖，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城郊那栋别墅里，体温或许比这雨夜更凉。她做得干净利落，如同以往每一次，没有留下任何指向她的痕迹。
迟离站在别墅外围阴影的角落里，雨水顺着她漆黑的发梢滑落，流过她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最终没入风衣的高领。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扼断生命线时的微妙触感，一种冰冷的、绷紧后又骤然松弛的虚无。
该离开了。
她像一道滑溜的影子，无声地穿过庭院。脚下是柔软的、被雨水浸透的草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庭院角落的蔷薇残香。
就在这时，一点细微的动静攫住了她的听觉。
不是雨声，不是风声，更不是人类濒死的呻吟。那是一种……极其柔软的，带着点无助的呜咽。
迟离的脚步顿住了。
庭院角落，一丛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蔷薇花下，一只小小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生物。
那是一只猫。
一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小猫，通体雪白，唯有尾巴尖点着一抹醒目的墨黑。它浑身湿透，细软的毛发紧贴在瘦小的身体上，冷得瑟瑟发抖。然而，那一双在黑暗中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却像两汪融化的、极其纯净的绿宝石，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它似乎并不懂得害怕。在迟离这个刚刚收割了数条性命、周身还萦绕着无形煞气的杀手注视下，它非但没有逃离，反而试探性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极其微弱地又叫了一声。
“喵……”
那声音又轻又软，像一根羽毛，猝不及防地搔过迟离心口某处从未被触及的、锈死的角落。
她应该立刻离开。
任何不必要的牵连都是危险的，尤其是这样脆弱的、随时可能死去的小东西。它不属于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只有黑暗、血腥和永恒的孤寂。
小猫见她没有动作，竟鼓足勇气，摇摇晃晃地、跌跌撞撞地朝她爬了过来。那么小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挣扎，带着一种近乎愚蠢的、不顾一切的信任。它终于蹭到了她的靴子边，用它那颗湿漉漉的小脑袋，一下，又一下，蹭着她沾满泥泞和或许还有未干血迹的靴帮。
迟离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眸中连她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情绪。
她蹲下身。
动作有些僵硬，与她平日里杀人时的行云流水截然不同。
小猫仰着头，碧绿的眼瞳里倒映出她模糊的影子，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她冰冷的指尖。
轰——
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从指尖猛地窜遍全身。
下一秒，迟离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与她气质完全不符的、近乎轻柔的动作，拎起了小猫的后颈皮，将它整个儿提了起来。
小猫很轻，几乎没什么分量，在她手里温顺地蜷缩成一团，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呼噜声。
迟离将它塞进了自己风衣内侧的口袋里。
“安静。”
口袋里的团子动了动，果真不再发出声音，那细微的、代表舒适的呼噜声，透过衣料，隐隐约约地传递到迟离的胸口。
她重新站直身体，拉紧了风衣，将口袋的隆起彻底掩盖。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雨幕，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
雨还在下，冲刷着别墅里的罪恶，也冲刷着这个夜晚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插曲。
迟离不知道，她随手捡起的，不是一只麻烦的小猫。
而是她漫长黑暗生涯里，第一缕，也是唯一一缕，强行照进来的光。
回到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冷清得如同样板间的安全屋，迟离做的第一件事，依旧是沐浴。
水流开到最大，温度偏高，近乎烫人。
等她裹着浴袍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才想起那个被她带回来的“小麻烦”。
她走到客厅，看见那只小白猫正蹲在冰冷的地板中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空旷、简洁、毫无生气的空间。它把自己舔得半干，毛茸茸的一团，看起来比在雨地里时顺眼了不少。
迟离没有养过宠物，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它。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盒牛奶，倒在一个干净的烟灰缸里。
这是她手边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容器——推到了小猫面前。
小猫凑过去，嗅了嗅，然后小口小口地舔食起来，尾巴尖那点墨色愉快地轻轻摇晃。
迟离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她看着它喝完牛奶，然后开始旁若无人地、用爪子洗着脸，碧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慵懒而满足。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本看到一半的暗器图鉴，试图找回往常的节奏。
没过多久，一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沙发，试探性地，一点点挪到她的腿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蜷缩起来，贴着她的浴袍下摆。
迟离翻书的动作顿住了。
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体验。她的安全屋，她的私人领域，从未允许过任何活物如此靠近。
她应该把它拎开。
但最终，她只是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那个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上，看了许久。然后，她重新将视线投向手中的书页，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她翻书的动作，不自觉地轻了许多。
迟离的生活规律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清晨五点四十五分醒来，六点整完成洗漱，随后是四十五分钟雷打不动的体能训练。七点半，简单的早餐——通常是全麦面包、水煮蛋和黑咖啡。
清晨，迟离在体能训练做到一半时，不得不停下来。那只小白猫，现在有了一个临时代号“小家伙”，正试图把她的脚踝当成攀爬架，用还没什么杀伤力的乳牙啃咬她的运动裤束口。
迟离沉默。
她低头看着那颗忙碌的白色小脑袋，沉默片刻，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它的后颈皮把它提了起来。
小家伙悬在空中，四肢蜷缩，碧绿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发出细弱的“咪呜”声。
迟离把它放到几米外的猫抓板上——那是她昨天网购的，同批到达的还有顶级猫粮、猫罐头、猫玩具以及一个昂贵的猫爬架。她试图用这些东西划定界限，告诉这个小东西什么是可以碰的，什么是不可以的。
然而，猫，尤其是周念这样的猫，显然不理解人类的界限。
训练继续。十分钟后，迟离在做一组核心力量训练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正试图征服那座高大的猫爬架。它爬得颤颤巍巍，却在顶端站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尾巴尖得意地晃了晃，然后一个纵跃，精准地落在了旁边的武器架上。
武器架上陈列着她部分保养好的工具与这只柔软的生物格格不入。小家伙毫不知情，好奇地用爪子拨弄着一把尖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下来。”迟离的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冷硬。
小家伙动作一顿，扭头看她，似乎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赞同，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慢吞吞地从武器架上爬了下来，跑回猫爬架，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半球形的窝里，只露出一双绿眼睛偷偷观察她。
喂养是另一个问题。迟离按照说明书，严谨地计量猫粮，定时供应清水。但小家伙似乎对“主人”吃的东西更感兴趣。
这天早上，迟离正喝着黑咖啡，小家伙就跳上了餐桌——这是明确禁止的行为——凑到她的杯子前，好奇地嗅了嗅。
“不行。”迟离用手挡开它。
小家伙不依不饶，试图用脑袋顶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呼噜声。迟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一人一猫僵持着。最终，迟离妥协了，她用指尖蘸了一点点咖啡，递到小家伙嘴边。
小家伙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随即整张猫脸都皱了起来，打了个喷嚏，嫌弃地扭过头，跳下桌子，跑去啃自己的猫粮了。
迟离看着它狼狈的样子，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只咪^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