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悸动》小玖还活着

50、“反向观察”计划

　　宿舍里，田乐甜停下了在房间里来回兜圈的脚步。
　　她双手叉腰，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刚刚发现新大陆的、亮晶晶的光。
　　她看着安安静静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杯温水的叶暖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吐出来，仿佛要把过去几个月所有的郁闷和误解，都一次性清空。
　　“暖暖。”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决定了！”
　　叶暖暖抬起头，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我要成立一个‘幽灵先生捕捉小组’！”田乐甜一挥手，宣布了这个伟大的决定，“而你，就是我的首席分析师！”
　　叶暖暖看着她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
　　得到首席分析师的认可，田乐甜的干劲更足了。
　　她立刻调出自己的个人终端，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加密文档，文档的标题被她命名为——《反向观测报告：关于幽灵先生FHR-001的捕捉可行性分析》。
　　“他不是讨厌我，他是在用启明星人的方式关心我！”她一边在文档里敲下这句话，一边对着叶暖暖用力地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布这个伟大的发现。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反过来，去观测他！”
　　叶暖暖没有说话，她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调出了自己的光影画板。
　　伴随着一阵柔和的光晕，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出现在两人中间。
　　那轮廓的身形挺拔，制服一丝不苟，虽然没有五官，但那股清冷的气质，任谁看了都知道画的是谁。
　　叶暖暖的手指在画板上轻点，一个个由光点构成的标签，开始在那个人形轮廓旁边浮现。
　　【已知能力1：顶级计算机权限（疑似S级）】
　　【已知能力2：高强度逻辑运算核心】
　　【已知能力3：行动力极强（仅限于修复BUG）】
　　田乐甜看着叶暖暖的杰作，兴奋地补充道：“还有！还有！疑似无处不在的监控能力！”
　　叶暖暖点点头，指尖微动，第四个标签随之出现。
　　【已知能力4：全天候非逻辑行为观测系统（目标：T）】
　　看到这个标签，田乐甜的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她伸手拍了一下叶暖暖的胳膊。
　　“别闹！”
　　叶暖暖的眼睛弯了弯，没再继续。
　　“好了！”田乐甜拍了拍手，把话题拉回正轨，“根据以上情报，我制定了第一个行动计划！”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特工接头般的语气说道。
　　“计划代号：捕风捉影！行动目标：跟踪他，摸清他的行动规律！”
　　计划，于第二天下午正式开始。
　　根据前两天辛苦蹲点得来的情报，方浩然有一节公共选修课在C-7教学区，下课后，他有极大的可能会直接返回位于A-1区的计算机系顶层实验室。
　　从C-7区到A-1区，有一条最常规的公共航道。
　　田乐甜的计划很简单。
　　她提前驾驶着自己那台名为“海鸥号”的个人飞行器，躲在C-7教学区旁边一个巨大的、种满了外星蕨类植物的生态球后面，只等方浩然的飞行器一出现，就立刻悄悄地跟上去。
　　“暖暖，听到请回答！‘海鸥号’已就位，完毕！”她压低声音，对着通讯器说道。
　　通讯器那头，传来叶暖暖柔和的声音，还夹杂着一点风声。
　　“‘画板号’已在A-1区上空就位，负责提供高空视野，完毕。”
　　“收到！行动开始！”
　　田乐甜关掉通讯，戴上防风镜，感觉自己帅极了。
　　她甚至还从自己的音乐库里，翻出了一首古地球时代的、充满了紧张悬疑气氛的谍战电影配乐，在驾驶舱里小声播放着。
　　没过多久，一架通体漆黑、造型简洁利落的飞行器，从C-7教学区的停机坪上无声地升起。
　　那飞行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线条流畅得像一道数据流，正是方浩然的那台“逻辑号”。
　　来了！
　　田乐甜的心跳瞬间加快，她立刻启动“海鸥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飞行器，从生态球后面探出半个头。
　　“逻辑号”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汇入了主航道，朝着A-1区的方向飞去。
　　“跟上！”
　　田乐甜一推操控杆，“海鸥号”发出一声欢快的引擎声，也跟着飞了出去。
　　她死死盯着前方那个黑色的小点，保持着一个自认为非常安全的距离。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飞了不到五分钟，田乐甜那刻在基因里的“路痴”属性，就开始发作了。
　　她看着前方的“逻辑号”拐进了一个岔路口，那个路口她从来没走过。
　　她看了一眼导航地图，上面显示，如果跟着走，需要绕过两个巨大的浮空花园。但如果从两个浮空花园中间穿过去……似乎能节省将近一半的时间！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超近路！在他前面埋伏好！
　　她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毫不犹豫地脱离了主航道，一头朝着两个浮空花园的缝隙扎了过去。
　　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等下方浩然从航道里出来，发现自己早就在前方等着他时，他脸上会出现怎样精彩的表情。
　　然而，她完全忽略了一件事。
　　那两个浮空花园之间，是学院散养的、最受欢迎的萌宠——“多耳朵蹦蹦兽”的专属栖息地。
　　当她的“海鸥号”以极快的速度冲进那片空域时，迎接她的，不是空旷的近路，而是一大群正在空中懒洋洋地晒着人造太阳、毛茸茸的、像巨大蒲公英一样的生物。
　　“哇！”
　　田乐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下一秒，她的整个驾驶舱，就被无数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大球给糊满了。
　　“砰！砰！砰！”
　　一只又一只的蹦蹦兽，被惊得四处乱撞，有好几只直接撞在了“海鸥号”的透明舱盖上，然后像贴画一样黏在了上面，六七只不同形状的耳朵紧紧贴着玻璃，黑豆似的小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更要命的是，这些受惊的生物，它们身上的广播功能，全都失控了。
　　“……下面为您播报星际联盟天气预报……”
　　“……古地球摇滚乐金曲串烧，现在开始！”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
　　一时间，校园新闻、劲爆音乐、外星脱口秀的笑话声，在狭小的驾驶舱里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能把人逼疯的交响乐。
　　“啊啊啊！别吵了！”
　　田乐甜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飞行器，躲避着还在不断撞上来的“毛球炸弹”，空中交通的警报声也刺耳地响了起来。
　　她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公共航道上。
　　那架黑色的“逻辑号”，在空中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零点几秒的停顿。
　　就像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突然被一个意外的指令卡了一下，出现了一个极微小的延迟。
　　但那停顿，转瞬即逝。
　　下一秒，“逻辑号”便恢复了它那稳定得没有一丝偏差的飞行轨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远处的建筑群后面。
　　他看到了。
　　他肯定看到了！
　　田乐甜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想找个黑洞钻进去。
　　丢人！
　　太丢人了！
　　她不仅跟踪失败，还把自己搞得像个闯进鸡窝的黄鼠狼，哦不，是闯进毛球窝的笨蛋！
　　她手忙脚乱地把黏在舱盖上的几只蹦蹦兽扒拉下去，关掉了那首该死的谍战配乐，垂头丧气地准备掉头回宿舍。
　　今天的“反向观测”计划，宣告彻底破产。
　　她真是个笨蛋，连跟踪一个人都做不好。
　　就在她又羞又恼，准备放弃时。
　　“叮——”
　　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驾驶舱里响起。
　　她的飞行器驾驶界面上，自动弹出了一个系统提示窗口。
　　窗口的标题，是冰冷的、公式化的黑体字。
　　【系统警告】
　　田乐甜的心漏跳了一拍，以为是交通管理局的罚单来了。
　　但窗口里的内容，却让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检测到飞行路径严重偏离，稳定性低于30%。当前驾驶行为被评定为‘高风险无序漫游’。】
　　【为保障驾驶员及公共航道安全，已为您自动激活‘辅助安全跟随’模式。】
　　【推荐跟随目标：FHR-001（高稳定标准路径）。】
　　【是否确认跟随？】
　　【是/否】
　　田乐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串字符。
　　FHR-001。
　　FHR……
　　方、浩、然？
　　她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屏幕下方那个闪烁着柔和光芒的“是”的选项。
　　她……她这是……
　　被跟踪的正主，亲自开导航，带着她这个跟踪者，继续跟踪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