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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假道士与真李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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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上的夜风似乎比往常更凉几分。苏不予的咖啡馆前,围观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
那位“道长”步履从容,手中铜铃叮当作响,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撩拨人心。他神色庄严,口中念着无人听懂的咒语,却偏偏让在场的镇民们心头发慌。
“妖气最盛之处,正是此屋。”
他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苏不予的咖啡馆。
窃窃私语在人群里炸开:
“哎呀,真有妖气啊?”
“苏家闺女平日安静,哪想到惹了这些东西……”
“别乱说,她父母不是好好在镇上嘛!”
苏不予的父母此刻正挤在人群后方,脸色难看。她母亲急切地想冲上去,却被父亲拉住。他低声道:“别乱动,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吴澄澄的父母也来了,神色同样凝重。吴母捂着嘴,担心地望着苏不予还有一旁的吴澄澄:“这道士在胡说八道……”
——叮当!
道长忽然加快了手上动作,铜铃声骤然变得急促。他口中咒语声一顿,随即猛地抛出几张黄符,直直打向咖啡馆门楣。
符纸未曾触碰到门板,却像被无形气流弹开,“啪”的一声,纷纷掉落在地。
“嗯?”道长眉心一动,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意,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换了另一只手,指间暗藏一撮粉末,随风悄然洒向咖啡馆门口。那粉末像是要顺着气息潜入室内。
就在这时,一阵风无声无息地掠过街口,粉末骤然散乱,半点未能落进门内。
苏不予心口一紧,直觉有人在帮她。可她目光扫过人群,却只看到李叔在人群角落打着哈欠,半垂着眼皮,好像根本没在意眼前的动静;织布娘依旧抱着个小布篮,嘴里轻声絮叨,说着谁家孩子又长高了几分;钓鱼佬还蹲在远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根短竹竿,似乎在想象鱼漂入水的景象。
他们太过寻常,寻常得让人忽略。可苏不予的心,莫名安定了一瞬。
“果然有东西护着。”道长低低冷笑,像是自言自语。他眼神暗闪,掌心忽然亮起一道微不可见的蓝芒,悄无声息地想要探入咖啡馆。
偏偏就在蓝芒快要触及之时,街角的一盏昏暗路灯“噗”的一声灭了,四周骤然一暗,那缕光息竟硬生生被吞没。灯光再亮起时,一切仿佛未曾发生过。
“这……”苏不予屏住呼吸,心头发凉,却又暗暗觉得,这镇子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豆沙轻轻拱了拱她的小腿,似乎在说:“不予,他在逼你显形。”
苏不予微微一愣,下意识低头,狸猫正躲在阴影中,毛发紧紧炸开。小黑猫不知何时已钻到柜台底下,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死死盯着门口那道士,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角落里的猫头鹰扑闪着翅膀,却压低了叫声,似乎在忍耐。
道士手指一转,又要出手。
“住手!”苏母终于忍不住,挤开人群想要冲上前。吴父眼疾手快,忙伸手拦住她,压低声音:“这时候闹起来,反而会更糟。”
苏母气得直抖:“我女儿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让人说是妖!这是要逼死她!”
苏不予听见母亲的声音,心口猛然收紧。她想开口,却被豆沙的尾巴轻轻拍了一下,提醒她冷静。
而此刻,在人群之中,李叔正抬起眼皮,慢吞吞地吐出一句:“风有点怪啊。”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顺势溢出的感叹。没人去在意,可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那道士指尖的光竟再度散去,好似被风无声吞没。
织布娘依旧笑着,手里布线一挑,细细的丝线折射着灯光,像是不经意地晃过空气。钓鱼佬“啪”的一声丢了石子,砸在地砖上,声音轻飘,却硬生生打断了道士咒语的节奏。
暗中合力,没人察觉。
苏不予心底忽然明白——还有其他人在护她。
可那道士显然不会就此罢手,他目光冷厉,脸色渐渐阴沉,仿佛终于要动用更凶险的手段。
而人群的议论声越发嘈杂,父母的担忧、吴澄澄父母的焦急、邻里的怀疑,全都混成一片压在苏不予心头。
咖啡馆的门,在夜风里,仿佛随时会被推开,露出未知的黑暗。
这一夜,暗潮汹涌。
道士的脸色逐渐阴沉,铜铃声由急促转为低沉,仿佛压着人心口的闷鼓。他缓缓抬手,手心里多了一枚墨色小印,印面似乎刻着古怪的符文,散发着隐隐的寒意。
“妖气既然不肯现形,那就由我来请出来。”他低声道。
话音落下,印面轻轻一晃,空气里猛然泛起一阵刺鼻的气息,像是烧焦的味道,钻进人鼻孔里,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啊——”人群中有小孩被吓哭,立刻被父母抱走。
苏不予胸口猛地一闷,似乎有什么力量想把她体内的某种气息扯出来。她手指一颤,差点没能稳住自己,幸好豆沙敏锐地跳上柜台,尾巴重重一甩,硬生生把那股气息打散。
道士眼神一凝,似乎察觉到了异常。他嘴角勾起冷笑:“呵,果然有护法。”
就在这时,街口的风灯忽然摇晃,纸灯罩“扑”的一声破了个口子,露出里面摇曳的火苗。火光诡异地闪了两下,那股印记散发出的牵引力竟微微停滞。
李叔背靠着一棵老槐树,伸手“啪”的弹了个烟灰,姿态闲散,谁都没注意到那烟头掉在地上时,刚好压住了一枚道士暗藏的小符。
织布娘仍旧在低声絮叨,手指不经意间拽动布线,细丝在夜风里轻轻飘起,竟正好拦住了那股要逼出妖气的气流。
钓鱼佬则眯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今天鱼不上钩啊……”手里那根竹竿往地上一敲,地砖轻微震了一下,震得那枚黑印晃了晃,气息一顿。
苏不予暗暗吸气,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安全感。她知道,这些看似寻常的老人,一直在帮她。
可道士并未退意。只见他将那小印猛地贴在额前,低声念动更为艰涩的咒语。印面骤然亮起一圈黑光,四周温度骤降,镇民们纷纷打了个寒战。
“快退!”有胆大的青年大喊,可却没人真敢走。小镇居民素来抱团,谁都不愿错过这场“热闹”,哪怕心里发慌。
苏不予胸腔里的那股妖后气息再一次被牵动,这次比刚才更猛烈,像是有无数尖针在皮肤下刺挠。她脸色骤白,手紧紧握住柜台边缘,关节泛白。
“糟了!”豆沙低声咬牙,狸猫身上的毛炸得更厉害。
“呜——”小黑猫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喉音,尾巴竖起,眼睛泛着暗红的光。
而这一次,猫头鹰也扑腾着翅膀,像是要飞出去——
忽然,一阵咳嗽声在人群里响起。李叔不慌不忙地捂住嘴,咳得声声作响,听起来颇为突兀。偏偏就在这咳嗽声响起的瞬间,道士手里的黑印忽然“噗”的一声黯淡下去,好像受到了干扰。
织布娘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根布针,笑吟吟地拍了拍衣裳,布针寒光一闪,恰好穿过空气里一道看不见的裂痕,把那股牵引力切断了一截。
钓鱼佬吐出口中的草茎,随手甩出一枚小石子,“叮”的一声打在道士脚边。那声音不大,但道士脚下的黑影竟随之溃散了一角。
暗潮在无形中交锋,外人只当是巧合,却不知一场看不见的较量正在街口展开。
道士眉心拧得死紧,他显然感受到了有人在阻挠。可人群之中,所有人都还在窃窃私语,没有一个显露异常。
“看来,这镇子,并不单纯。”道士低声喃喃,眼底的光愈发幽冷。
而苏不予,已然汗水湿透背脊,她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体内那股妖后气息被逼出来。她知道,一旦暴露,不只是她,豆沙、狸猫、小黑猫、猫头鹰,甚至父母和澄澄一家,都会被牵连。
咖啡馆门前的空气愈发沉重,夜色像是压下来的一口井。
暗中的守护,正与道士的试探,悄无声息地对撞。
空气凝滞到极点的时候,李叔终于动了。
他慢慢直起身子,把常年叼在嘴里的半截烟头扔到地上,用鞋尖碾灭。往日那副散漫的姿态完全褪去,眼神忽然锐利得像是能看穿人心。他抬手,衣袖一卷,一道金光若隐若现,从袖口溢了出来。
“够了。”李叔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这假道士,装神弄鬼到我们镇子上来,也该收场了。”
人群哗然。谁都没想到,一直被当成“游手好闲”的李老头,会在这种场合站出来。更没人想到,他竟敢直指那位道士是假的!
“假道士?”有人低声复诵,神色复杂。
苏不予整个人僵住,心脏砰砰直跳。她下意识望向李叔,才发现这位平日里只会吟诗、喝小酒的老头,身上竟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道士冷笑:“呵,大胆狂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言!”
李叔不再掩饰,手中赫然多了一道黄符,符文一笔一划如龙蛇游走,带着凌厉的气势。黄符一亮,竟仿佛有龙虎之声自天际滚来。
“龙虎山真传弟子——李崇远。”李叔吐字清晰,犹如洪钟大吕,响彻在夜色之中。
轰——!
镇民们心头齐齐一震。龙虎山的名头,哪怕在现代社会,也依旧是传说中的大宗门,能传下弟子,个个不凡。谁能想到,这个平日里与他们喝酒下棋的李叔,居然就是龙虎山的真传!而那位自称是龙虎山弟子的道士,现在看起来,竟然有点像是假的了。
豆沙、狸猫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它们早已知道李叔不凡,却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揭开伪装。
“你既然敢自称龙虎山弟子,就该知道我是谁。”那道士眼神阴冷,手中黑印再度翻转,黑气翻涌而起。
“你不过是借尸行道的伪修者。”李叔冷哼,“真正的龙虎传承讲究顺应天地,而你这歪门邪道,只会逼迫天地精血为己所用。你若真是正道出身,怎会在这小镇,借妖气行事?”
说罢,他袖口一振,黄符陡然燃烧,一道金色光壁骤然展开,把苏不予与周围人护在其中。
“起!”
伴随一声低喝,符箓化作腾跃金龙,扑向那道士。
黑印与金龙在空中撞击,爆出刺耳的尖啸声。空气猛然被撕裂出一道白痕,仿佛空间都要碎裂开来。
人群惊恐尖叫,纷纷往后退去,场面一度混乱。
苏不予死死盯着眼前,心中既震惊又慌乱。她从未想过镇子里竟会发生这样离奇的场景。更没想过,李叔居然是龙虎山的弟子。
“……李叔你这藏得也太深了吧?!”她在心里忍不住吐槽,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豆沙紧贴在她脚边,低声道:“小心,道士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果然,那道士被李叔一记逼退,脸色反而愈发狰狞。他阴声道:“龙虎山弟子又如何?今夜我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说罢,黑印在空中急速旋转,化作一片黑色漩涡,疯狂吞吸四周的灵气,朝着李叔轰然碾压过去。
李叔神情未变,手掌一翻,竟将怀中佩戴多年的竹烟杆抛出。烟杆在空中转瞬化作一道青光,青龙虚影蜿蜒而出,与那黑印正面撞击。
轰隆——!
整个小镇的灯火齐齐一暗,霎时间像是停电了一样。
小黑猫吓得“喵”的一声,躲到桌子底下;猫头鹰扑翅欲飞,却又硬生生收住,似乎害怕引来注意。
苏不予紧紧抱住自己,内心已经乱成一团麻线: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一个普通开咖啡馆的姑娘,怎么就卷进了龙虎山和妖怪的斗法现场?!”
而在她慌乱的呼吸声里,李叔与道士的斗法,已然进入白热化。
斗法的气息惊天动地,整个小镇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种压迫的氛围之中。镇民们已经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围在巷口,议论纷纷。有人瑟瑟发抖,有人低声祈祷,还有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李叔的青龙虚影与道士的黑印激烈碰撞,火星四溅般的灵光迸射,打得四周的空气一阵阵炸响。小镇的电灯忽闪忽暗,有人家里的电饭锅直接“啪”的一声熄灭,让惊慌更甚。
苏不予背靠咖啡馆的木门,脸色绷紧到极点。表面冷若冰霜,像是无动于衷,但心里却已经乱成了麻辣烫: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明天就得上社会新闻头条?标题都想好了:‘咖啡馆女老板亲历龙虎斗法,疑似灵异事件!’”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直冒,才确定这不是幻觉。
豆沙护在她身前,低声道:“别慌,他对付这个道士,绰绰有余。”
狸猫则毛发炸起,一副随时要扑上去的样子。可它终究克制着,因为若是暴露真身,当场就解释不清。
黑印气势汹汹,可李叔毕竟是龙虎山真传,底子扎实。符箓连连翻飞,黄光织成天罗地网,将那道士的攻击一一压制。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里,黑印被硬生生震退,气息骤然溃散。
道士脸色铁青,嘴角溢出一缕黑血。他死死盯着李叔,眼神怨毒得像要生吞活剥。
“李崇远……”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李叔的名字,“你敢坏我大事,今日记下了!哼,这镇子,早晚会被血洗!”
说完,他猛然张口喷出一口黑雾,整个人随之化作影子,扑进黑雾之中,倏忽消散。
狂风呼啸一阵,小镇重又恢复宁静,只有人群的惊呼和窃窃私语还在扩散。
李叔长长吐了口气,额头沁出冷汗。他收起手中青龙虚影,眼神一扫人群,淡淡道:“散了吧,夜里凉,回去休息。”
这话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镇民们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能面面相觑,逐渐散开。
吴澄澄抱着快要吓晕过去的自己,半天才找回声音:“这……这真的是咱们那个每天吟诗的李叔吗?!”
苏不予嘴角抽搐,强撑冷静:“还能有谁?就是平时喝酒的时候还能跟人玩藏头诗的那位李叔。”
内心却已经在尖叫:
——“我去!李叔你给我出来解释!你到底是邻居大叔,还是电影里走出来的法术男一号?!”
她额头青筋直跳,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精神科的挂号估计要排上半年。
李叔却没有多言,只是把烟杆重新叼上嘴角,神情恢复了往日的随和。他淡淡扫了苏不予一眼,目光似笑非笑,仿佛在提醒她:保持冷静。
镇上的资深老人们也都默契地没再多嘴,织布娘佯装揉手腕,钓鱼佬干脆转头看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他们心里都清楚——刚才那一战,并不是终点,而只是开端。
夜风吹过,苏不予打了个寒颤。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镇子上接下来,不会太平。
而在漆黑夜空深处,那道士化作的黑雾飘远消散,却并未真正消失。他在暗中冷笑,声音如毒蛇低吟:
“妖后精血……终究会落入我手。龙虎山?呵,不过是拦路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