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78、第七十八章 摊牌

　　草坡上的气氛瞬间凝滞，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阳光依旧明媚，却无法驱散那骤然降临的寒意。

　　清霜（慕容清霜）下意识地将玉簪藏回身后，身体微微向慕容清羽靠拢，这个细微的动作，已然表明了她在血缘与十七年养育之恩之间的本能倾向。她看着苏德族长，嘴唇翕动，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眼中充满了挣扎与慌乱。

　　慕容清羽上前半步，将妹妹护在身后，直面苏德族长那深沉难测的目光。他脸上的易容虽在，但那挺直的脊梁和瞬间迸发出的、不容侵犯的气势，已绝非一个寻常商人所能拥有。

　　“苏德族长。”慕容清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德族长的目光从清霜身上缓缓移到慕容清羽脸上，那眼神如同鹰隼审视着闯入领地的猎物，带着探究、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莫羽掌柜，”苏德族长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或者，我该如何称呼你？你接近我白云部，接近其木格，究竟意欲何为？”

　　□□在一旁焦急地看着父亲，又看看慕容清羽和妹妹，想要说什么，却被苏德族长一个眼神制止。

　　慕容清羽知道，此刻任何掩饰都已无用，反而会激化矛盾。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一部分真相，以换取对话的可能。

　　“族长明鉴，”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姿态不卑不亢，“在下确实并非普通商人。我姓慕容，名清羽。其木格，也并非您的女儿，她是我失散十七年的亲妹妹，慕容清霜。”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当慕容清羽亲口承认时，苏德族长身后的长老和武士们还是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声。靖北侯府！慕容家！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即便是在遥远的乌苏尔草原，也足以令人震动。

　　□□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清霜，又看看慕容清羽。

　　苏德族长的脸色依旧沉静，只是眼底的波澜更深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慕容清羽……原来是你。老夫早该想到，能有如此气度身手，又对其木格……对清霜如此关注的，绝非寻常人。”他改了口，承认了清霜的身份。

　　“族长知道我？”慕容清羽目光一凝。

　　“北疆虽远，但并非与世隔绝。”苏德族长淡淡道，“靖北侯府的冤屈，慕容家血脉可能尚存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只是老夫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更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出现。”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清霜，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孩子，你……都知道了？”

　　清霜（慕容清霜）泪眼朦胧地看着苏德族长，这个养育了她十七年、被她称为“阿布”的男人，哽咽道：“阿布……他……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是……慕容清霜？我的父亲是靖北侯？我的母亲……她……”

　　苏德族长看着她的泪水，威严的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叹息。他点了点头：“是真的。你的本名，确实是慕容清霜。你的母亲，林氏婉娘，是一位极其温柔而坚韧的女子。”

　　他顿了顿，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十七年前，你母亲带着年仅三岁的你，秘密来到乌苏尔草原。她找到了当时与我白云部交好、在此隐居的一位故人——就是教导你武功的那位老额吉。她将你托付给老额吉和我，恳求我们隐瞒你的身份，将你当作草原儿女抚养长大，让你远离帝都的纷争与危险。”

　　“那……那我母亲呢？”清霜急切地追问，声音颤抖。

　　苏德族长眼中掠过一丝沉痛：“她将你安顿好后，便执意返回帝都。她说……她必须回去，你的父亲需要她，慕容家需要她。此后不久，便传来了靖北侯府……的噩耗。”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惨烈，足以让人心碎。

　　清霜泣不成声，十七年的认知在瞬间被颠覆，父母的形象从模糊的传说变成了真切而悲壮的存在。

　　慕容清羽亦是心头巨震，虽然早已猜到部分真相，但亲耳听到母亲当年的决绝与牺牲，依旧让他痛彻心扉。他强忍着悲痛，看向苏德族长，语气郑重：“苏德族长，十七年来，您庇护舍妹，将她抚养成人，此恩此德，慕容清羽没齿难忘！”他深深一揖。

　　苏德族长坦然受了他这一礼，沉声道：“我与你母亲曾有旧谊，受她托付，自当信守承诺。这十七年，我将清霜视若己出，并非虚言。”他的目光扫过□□，□□立刻用力点头，表明自己对妹妹的感情绝无虚假。

　　“但是，”苏德族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慕容公子，你今日现身，与清霜相认，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你可知道，你这‘已死’之人的身份一旦暴露，会给我白云部带来怎样的灾祸？萧煜宸的爪牙，‘血狼营’的暗探，或许早已渗透草原！”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炬，逼视着慕容清羽：“你此番前来，仅仅是为了寻回妹妹？还是……另有图谋？你是否要将清霜，将整个白云部，都卷入你慕容家与皇权的那场滔天恩怨之中？”

　　这话问得极其尖锐，直指核心。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慕容清羽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清霜也止住了哭泣，紧张地看着哥哥。

　　慕容清羽迎接着苏德族长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他知道，这是摊牌的时刻，也是争取白云部支持的关键。

　　“族长所言极是。”他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此番前来，首要目的，确实是寻回失散的妹妹，确认她的安危。这是为人兄长的责任。”

　　他顿了顿，眼中燃起冰冷而决绝的火焰：“但与此同时，我慕容家满门血债，父母沉冤，亦不能不报！萧煜宸构陷忠良，残害我慕容氏数百口性命，此仇不共戴天！我活着的目的，便是要揭开真相，还我慕容家一个清白！”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部落长老和武士，最后回到苏德族长身上：“至于是否会牵连白云部……族长，您认为，在萧煜宸已然开始清洗北疆，甚至连可能存在的慕容家血脉都不放过的情况下，保持中立，偏安一隅，真的能长久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向前一步，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萧煜宸多疑残暴，对北疆各族早有戒心。今日他可以为铲除我慕容氏而构陷，明日便可为削弱草原而寻衅。与其被动等待刀斧加身，何不主动寻找盟友，积蓄力量？”

　　苏德族长眼神闪烁，显然慕容清羽的话说中了他内心深处的忧虑。草原各部与朝廷的关系，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

　　慕容清羽趁热打铁，抛出了最后的筹码：“族长，我并非孤身一人。北疆之地，亦有志士仁人，不愿见忠良蒙冤，不愿见暴君肆虐。若白云部愿意，我们可以成为守望相助的盟友。慕容清羽在此承诺，绝不会利用白云部行不义之事，亦会尽全力，保白云部周全，共同应对来自朝廷的威胁！”

　　草原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声掠过草尖。

　　苏德族长久久凝视着慕容清羽，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灵魂。这位年轻的前靖北侯世子，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魄力，更有着一股令人心折的坚韧与正气。

　　良久，苏德族长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问道：“盟友？慕容公子，你拿什么来证明，你有资格成为我白云部的盟友？你又如何能保证，你所谓的‘力量’，足以对抗大渊皇帝？”

　　摊牌进入了最核心、也最危险的阶段。慕容清羽需要拿出足以让苏德族长信服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