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79、第七十九章 墨令为契

　　苏德族长的质问，如同冰冷的刀锋，悬于空中。草原上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慕容清羽身上，等待着他如何回应这关乎部落存亡的终极问题。

　　清霜（慕容清霜）紧张地攥紧了哥哥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亦是眉头紧锁，显然明白父亲这个问题背后的沉重。

　　慕容清羽迎着苏德族长锐利如鹰的目光，脸上并无半分怯懦或犹疑。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并非取出那枚代表慕容家血脉的玄铁令牌，而是从怀中取出另一枚令牌。

　　这枚令牌通体呈暗沉的玄墨之色，似铁非铁，似玉非玉，触手冰凉，质地极为特殊。令牌造型古朴，正面雕刻着那座倒扣砚台般的“渊阁”图案，线条简洁却充满力量感，背面则是一个苍劲有力的“墨”字。令牌在阳光下并不反光，反而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线，散发着一种幽深、神秘而令人心悸的气息。

　　“墨令！”站在慕容清羽身后不远处的墨桓，在看到这枚令牌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躯。几名扮作伙计的玄卫亦是如此。

　　苏德族长和他身后的几位年老长老，在看到这枚令牌时，瞳孔亦是微微收缩。他们或许不认识慕容家的令牌，但这枚“墨令”，以及它所代表的“北渊墨卫”，在北疆及周边区域的高层和古老部族中，却是一个令人忌惮的传说。

　　“此乃‘墨令’。”慕容清羽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持此令者，可调动北渊墨卫之力。墨城，便是墨卫根基所在。”

　　他目光扫过面露惊容的苏德族长和长老们，继续道：“墨城隐匿于北疆群山之中，其地险要，易守难攻，积蓄多年，粮草军械充足，可战之兵逾万，皆是以一当十的死士。更有遍布北疆乃至帝都的情报网络，可洞察先机。”

　　他每说一句，苏德族长等人的脸色就凝重一分。逾万能战之兵，遍布天下的情报网！这绝非寻常江湖势力所能拥有，这几乎是一个国中之国！

　　“这，便是我此刻能拿出的力量之一。”慕容清羽将墨令托于掌心，“族长问我拿什么证明资格，这墨令，这墨城，可能作为凭证？”

　　苏德族长沉默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枚墨令，仿佛要确认其真伪。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北渊墨卫……想不到，销声匿迹多年，竟有如此底蕴。慕容公子，你与墨城是何关系？”

　　“墨城之主，慕容渊，乃是我的堂叔，亦是慕容家现存于世，除我兄妹之外，最亲的血脉长辈。”慕容清羽坦然道，“我之言，便可代表墨城之意。”

　　堂叔！墨城之主竟是慕容家的人！这个消息，比墨城本身的存在更具冲击力！这意味着，慕容清羽并非孤身复仇的落魄世子，他的背后，站立着一个庞大而隐秘的势力！

　　苏德族长与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权衡。

　　慕容清羽趁势继续说道：“族长，萧煜宸无道，残害忠良，猜忌边臣，北疆早已人心浮动。他如今急于清洗，正是因为他内心恐惧，恐惧真相，恐惧失去权力。与墨城结盟，并非要让白云部的勇士去正面冲击大渊的军队，而是互通有无，情报共享，在关键时刻互为奥援，形成一股让萧煜宸不敢轻举妄动的力量。”

　　他上前一步，语气诚挚而有力：“慕容清羽在此立誓，若得白云部为盟，必视白云部族人之安危如我墨城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所求，不过是公道二字，是让逝者安息，让生者不必再活在恐惧与冤屈之下！待到拨云见日之时，乌苏尔草原，必将拥有更自主、更安宁的未来！”

　　他的话语，既有实力的展示，又有利益的勾画，更包含着一种追求公理的正气，层层递进，直指人心。

　　清霜看着哥哥挺拔的背影，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眼中闪烁着骄傲与坚定的光芒。这才是她的哥哥，慕容家的继承人！

　　□□也忍不住开口道：“阿布！莫羽……不，慕容兄弟救过我的命！他是有情有义的真汉子！而且他说得对，皇帝老儿这些年对咱们草原的压迫还少吗？与其等着他哪天看我们不顺眼就动手，不如……”

　　“□□！”苏德族长喝止了儿子，但眼神中的严厉已缓和了许多。他再次看向慕容清羽，目光复杂，最终落在那枚沉静的墨令之上。

　　权力的博弈，生死的抉择，此刻都系于他一人之念。

　　良久，苏德族长缓缓抬起手，并非去接那墨令，而是抚上了自己胸前代表族长身份的狼牙项链。他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之重：

　　“慕容公子，你展示了你的力量，也陈述了你的大义。我苏德，作为白云部的族长，不能仅凭一腔热血，便将全族人的性命未来押上。”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我需要更确切的保证，也需要看到你，以及你背后墨城的诚意。”

　　“族长请讲。”慕容清羽神色不变。

　　“第一，”苏德族长伸出一根手指，“墨城需与我白云部签订正式的盟约，列明双方权利与义务，尤其是，墨城需承诺，在我白云部遭受朝廷或其他部落攻击时，提供必要的武力与物资支援。”

　　“可以。”慕容清羽毫不犹豫，“盟约细节，可由墨桓与族长及各位长老详议，我代表墨城认可。”

　　“第二，”苏德族长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落在清霜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复杂，“清霜……她是我抚养十七年的女儿，无论她身世如何，她的安危，我必须负责。在她做出最终选择之前，她仍需留在白云部，由我庇护。你们兄妹可以相认，可以往来，但在局势明朗之前，她不能随你前往墨城，卷入更直接的危险之中。”

　　慕容清羽看向清霜，清霜也看着他，眼中虽有对哥哥的不舍，却也理解养父的顾虑，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尊重族长的决定，也尊重清霜的选择。”慕容清羽应道，“只要能确认她安好，能时常见面，慕容清羽已感念不尽。”

　　苏德族长微微颔首，似乎对慕容清羽的通情达理感到满意。他伸出第三根手指，语气最为凝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空口无凭，盟约亦需实际行动来奠基。慕容公子，你需要向我，向整个白云部，证明你复仇的决心和能力，并非纸上谈兵。”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据我所知，萧煜宸派往北疆大营的钦差，除了明面上的犒军督战，暗中还在秘密调查‘玉玺案’旧人，行事酷烈，已有数名可能与当年之事有关的边缘人物‘被自杀’。此人，是萧煜宸的心腹，知晓诸多隐秘。你若能……”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拿下那名钦差，获取口供，既是复仇的利刃，也是结盟的投名状！此举风险极大，一旦失败，不仅慕容清羽自身难保，更会立刻将白云部和墨城推向风口浪尖。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考验！

　　慕容清羽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苏德族长的意图。他沉默了片刻，并非犹豫，而是在权衡其中的风险与机遇。

　　最终，他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眸中寒光凛冽，如同出鞘的绝世宝剑。

　　“好！”他斩钉截铁，声音不大，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此人，便作为我慕容清羽，送给白云部结盟的第一份诚意！”

　　墨令在他掌心，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隐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清鸣。

　　草原的风再次吹拂起来，卷动着青草，也卷动着悄然改变的未来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