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蚀》闻闻来也

12、二十四小时

　　铁门重重合上，将外界最后的余晖也隔绝在外。地下室里只剩下暖黄色小灯投下的微弱光晕，以及一种紧绷的、刚刚经历过风暴的寂静。

　　阿哲给出的二十四小时限期，像冰冷的数字刻在空气里，每一分一秒的流逝都清晰可闻。

　　林默靠在门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陆巡确实已经远离，那股如影随形的秩序压迫感暂时消散。他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这才感觉到后背被冷汗浸湿的凉意。

　　他转过身，看向夏萤。她依旧蜷在摇椅里，像一只被雨打湿的鸟，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但她的眼睛是清亮的，正安静地望着他，里面没有恐慌，只有一种过于成熟的疲惫和一点点的好奇。

　　“你需要一个新的……盒子，对吗？”她轻声问，用词简单直接，“用来装东西的那个。”

　　“嗯，收集器。”林默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冷硬，“阿哲会给我。但我需要去他指定的地方拿。”

　　这意味著要再次暴露行踪，风险极大。阿哲绝非善类，交货地点很可能布有陷阱，或者至少有严密的监控。陆巡也可能并未真正远离。

　　夏萤微微偏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其中的复杂关系。“那个给你发消息的人，他很危险。”这不是疑问，而是基于本能感知的结论。

　　“非常危险。”林默没有否认。他看着夏萤，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他需要帮手，哪怕这个帮手看起来如此不堪一击。“拿到收集器后，我需要尽快把‘东西’转进去。这个过程，不能有任何干扰。否则能量可能会失控溃散。”

　　他说的部分是事实，部分是为了让夏萤明白事情的紧迫性和危险性。

　　夏萤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沉睡着足以摧毁常人神智的庞大负面能量。“它会醒。”她低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如果太吵，或者我太害怕，它可能会醒过来。”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

　　“所以，在我回来之前，”林默的目光变得极其严肃，“你需要保持绝对安静，不能让任何情绪，尤其是恐惧，惊动它。能做到吗？”

　　这是一个苛刻的要求，等同于要求一个怀抱炸弹的人在枪林弹雨中保持静止。

　　夏萤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轻地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这里，平时很安静。”她环顾了一下这个地下室，这里似乎是她的避风港，也是她的囚笼。“只要……没有特别大的‘声音’。”

　　她的“声音”，指的显然是强烈的情感波动。

　　“好。”林默站起身。信任建立得仓促而脆弱，但他别无选择。“在我回来前，别给任何人开门。除了我。”

　　他需要尽快行动。每拖延一分钟，阿哲的耐心就减少一分，夏萤体内的不稳定因素就多一分变数。

　　就在林默准备离开时，夏萤忽然开口叫住他。“等一下。”

　　她挣扎着从摇椅旁的小桌上拿起一枚看起来最光滑、颜色最深的深色石头，只有指甲盖大小，递向林默。“这个，你带着。”

　　林默接过石头，触手冰凉，隐约能感到一丝极微弱的、已经固化死寂的情绪残留，像是叹息的余烬。“这是什么？”

　　“残渣。”夏萤解释道，“但它能……吸收一点点不好的东西。如果你觉得心里太吵，握着它，也许会好受一点点。”她顿了顿，补充道，“虽然效果很弱，但……比没有好。”

　　一块情绪残渣制成的简陋护身符。

　　林默握紧了手中微凉的石头，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掠过心头。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石头放入口袋，转身快步离开了地下室。

　　铁门再次轻轻合拢。

　　地下室内，夏萤缓缓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投向体内那片深沉的“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对抗着湖底那沉睡巨兽无意识散发的冰冷与绝望。

　　*

　　与此同时，几条街之外。

　　陆巡坐在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里，车窗玻璃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他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刚刚草拟完毕的报告。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最终在“关联事件评估”一栏，输入了评级：二级异常共鸣事件，疑似涉及未注册高阶共感者及未知能量转化现象。建议持续观察，暂不介入。

　　而在“关联方备注”里，他打下了两个名字：林默。以及一个新添上的，带着问号的：夏萤（？） 。

　　做完这一切，他将其加密提交。随后，他调出了另一个界面，那是权限更高的内部数据库查询窗口。

　　在搜索栏里，他输入了两个关键词：

　　【心渊】

　　【圣所】

　　屏幕上跳出的关联信息寥寥无几，且大多标记着【权限不足】或【信息残缺】的红色印章。

　　陆巡的目光在那几个鲜红的印章上停留良久，眼神深邃冰冷。

　　他意识到，林默所卷入的，以及这个新出现的女孩所代表的，可能远不止是普通的情感黑市纠纷。某种更深、更暗的潮流，似乎正在这座城市不易察觉的角落悄然涌动。

　　而他，或许需要重新评估自己的监管策略了。

　　二十四小时。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意味着不同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