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蚀》闻闻来也

13、废弃学校的交易

　　夜色如墨，将城市边缘的废弃学校吞没其中。风穿过破损的窗框和空荡的走廊，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铁锈以及一种陈旧的、属于过去的沉寂气息。
　　林默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过锈蚀的操场栏杆，落在齐腰深的荒草丛中。他没有走正门，而是根据记忆中的结构图，选择了一处墙体坍塌的缺口。阿哲给出的地点是旧教学楼三楼的化学实验室，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交易场所。
　　口袋裡那枚夏萤给的深色小石头贴著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凉意，似乎真的将他脑中一部分喧嚣隔绝在外，让他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锐利。他需要这种绝对的专注。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节拍上。他避开地面上散落的碎玻璃和朽木，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除了风声和远处公路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四周死寂得令人不安。这种过分的安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三楼走廊。月光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块，像是一条通往未知的、明暗交错的路。化学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林默在门外停顿了三秒，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里面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没有任何属于活物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机械运作时产生的微弱电磁场。
　　他轻轻推开门。
　　实验室里杂乱不堪，倒塌的货架、破碎的玻璃器皿、翻倒的桌椅堆积在一起。而在房间中央一张相对完好的实验台上，摆放着一个银色的、全新的情感收集器，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泽。
　　一切顺利得反常。
　　林默没有立刻上前。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太安静了，阿哲绝不会如此简单地交出东西。
　　他缓缓靠近实验台，指尖即将触碰到收集器的瞬间，异变陡生！
　　实验台下方阴影里，一个原本毫无生命迹象的、垃圾桶大小的金属圆筒突然亮起一圈猩红色的指示灯！
　　嗡——
　　一阵刺耳的高频音波猛地爆发开来，并非作用于耳朵，而是直接冲击精神层面！林默只觉得大脑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剧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瞬间失去平衡！
　　与此同时，实验室前后两道门砰地一声自动锁死！天花板四个角落，伸出隐藏的喷头，淡黄色的麻痹气体嘶嘶地喷射而出，迅速弥漫整个空间！
　　陷阱！阿哲根本没想过交易，他想要的是活捉！
　　林默强忍着颅内的撕裂痛楚，猛地扑向那个仍在发射音波的金属圆筒，一脚狠狠踹去！金属筒翻滚出去，高频音波中断了一瞬，但立刻又调整方向，持续攻击！
　　麻痹气体吸入肺部，带来一阵眩晕和肢体无力感。林默屏住呼吸，眼神冰冷。他迅速从口袋裡掏出常备的、用于应对紧急情况的简易呼吸滤片扣在口鼻上，同时身体猛地撞向旁边一个装满废弃化学试剂的玻璃柜！
　　哗啦——！
　　玻璃碎裂声刺耳响起，各种不明液体和固体泼洒出来，与空气中的麻痹气体接触，瞬间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冒出刺鼻的白烟，甚至溅射出几点火星！
　　混乱！他需要制造更大的混乱来干扰对方的布置！
　　白烟和火光暂时遮蔽了视线，也干扰了可能存在的监控。林默凭借记忆扑到窗边，抄起一把锈蚀的铁椅，用尽全身力气砸向早已布满裂纹的窗户！
　　哐当！哗啦——！
　　玻璃窗应声碎裂。他正欲从破口跃出，那个音波装置再次锁定他，更强烈的冲击袭来！这一次，痛苦之中竟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试图撬开他心防的窥探感！
　　对方不止想抓住他，还想强行读取他的记忆和情绪！
　　就在林默意识因双重攻击而开始模糊的刹那——
　　远在几条街外地下室中的夏萤，猛地从摇椅上弹坐起来，双手死死捂住心脏位置，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息，额头上刚干不久的冷汗再次涔涔而下。
　　“好痛……好吵……”她痛苦地呻吟出声。
　　就在刚才那一瞬，她体内那片沉静的“湖”被一股外界传来的、尖锐狂暴的痛苦与恐慌猛地搅动！那感觉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她身边，与她通过那枚小石头建立的微弱连接，成了一条传导剧痛的桥梁！
　　湖底那沉睡的庞大绝望能量，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噪音”惊扰，开始不安地翻滚，黑色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仿佛巨兽即将苏醒！
　　不行！不能让它醒！
　　夏萤眼中闪过极大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不能失去控制，否则不止是她，连几条街外的林默也会受到可怕的影响。
　　她不再试图压抑安抚，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她主动引导着体内那被惊动的、属于赵辰的绝望能量，沿着那条微弱的连接，向着痛苦传来的方向，轻轻地、试探性地……推了回去。
　　她无法精确控制，只能将自己无法承受的重量，分出一丝，反馈给那个正在承受攻击的源头。
　　……
　　废弃学校实验室内。
　　正欲再次发动精神攻击的音波装置，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冰冷死寂的力量猛地干扰，猩红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发出的高频音波变得扭曲、失真，甚至带上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的嘶哑杂音！
　　攻击骤然减弱、中断！
　　就是现在！
　　林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绝不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猛地从那扇破窗跃出，身体在空中调整姿势，重重落在二楼延伸出的雨棚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随即翻滚卸力，落入楼下疯狂的草丛中，头也不回地向着黑暗深处疾奔而去。
　　在他身后，化学实验室的窗口仍在冒出滚滚刺鼻白烟。那个音波装置彻底熄灭了指示灯，一动不动。隐藏在暗处的监控后面，不知是谁，发出了怎样的一声惊疑或咒骂。
　　远处地下室中，夏萤脱力地倒回摇椅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不住地颤抖。她刚刚完成了一次极限的平衡操作，暂时压下了湖水的沸腾。
　　而那枚被林默带在身上的小石头，表面似乎多了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纹。
　　交易失败。陷阱触发。逃亡路上。
　　但某种更深层的、基于痛苦与挣扎的奇特连接，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加深了。
　　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依旧冰冷地流逝着。而林默的手中，依旧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