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哑》》端汀

31、第 31 章

　　我在叶府静养了数日，伤势在军医和燕慕寒近乎严苛的看护下，总算稳定下来，不再咳血，但离痊愈还早得很。胸口的伤疤狰狞可怖，提醒着我那日的惊险。

　　府内依旧戒备森严，但气氛已不同于往日的死寂。不断有各方消息送来，由白豫、陆文殊初步筛选后，再报于我知晓。

　　“主公，各地藩镇已有回音。”白豫拿着一叠密报，神色凝重，“临近京畿的几位刺史表示遵从‘朝廷’号令，但要求尽快稳定局势，举行宗室会议。但……西南节度使刘莽、东南经略使冯敬之，态度暧昧，只说要‘详查真相’，其麾下兵马亦有异动。尤其是冯敬之，掌控东南财赋重地和漕运命脉，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我靠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金泽明倒台太快，我虽凭借雷霆手段和北境兵力控制了京城，但想要让整个大晟王朝臣服，绝非易事。那些封疆大吏，哪个不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宗室那边呢？”我问。

　　“几位老王爷倒是派了代表进城，表面上是关心社稷，实则探听虚实。”陆文殊接口道，语气带着不屑，“尤其是瑞王金泽润（金泽明的弟弟），动作频频，似乎有意那个位置。”

　　“跳梁小丑。”我冷哼一声，“先不必理会他们。白豫，冯敬之那边，他有什么嗜好？或者说，有什么把柄？”

　　白豫沉吟片刻：“冯敬之此人，极好名声，自诩清流，但也极爱财，尤其喜欢收藏古籍字画。他有一独子，是个纨绔，在属地名声极差，但冯敬之极其溺爱。另外……我们查到，东南漕运历年账目似乎有些问题，可能与冯家暗中操控、中饱私囊有关，但证据还不确凿。”

　　“古籍字画？贪财？溺爱儿子？”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很好。投其所好，再掐其命脉。白豫，你亲自去一趟我的私库，挑几件前朝孤本真迹，要足够珍贵。再让账房准备……三十万两银票。”

　　白豫微微一怔：“主公是想……”

　　“派人，不，你亲自安排一队精干可靠、善于交际的人，带着厚礼，以我的名义，‘拜访’冯敬之。礼物要送得巧妙，话要说得漂亮，只说仰慕其名，如今京城初定，百废待兴，东南稳定关乎国本，望其能深明大义，共扶社稷。至于他那儿子……”我顿了顿，“找个机会，‘请’他来京城‘做客’，就说京城繁华，让他来开开眼界。记住，要‘客气’地请来。”

　　白豫瞬间明了，这是软硬兼施，一边重利拉拢，一边扣住人质，同时暗示我们掌握了他的把柄。他眼中露出钦佩之色：“主公英明，属下立刻去办。”

　　“陆文殊，”我又看向他，“烬京卫伤亡情况如何？还能战者有多少？”

　　“回主公，经此一役，折损近三成，重伤者亦有两成。现存能立刻投入战斗的，约有五千余人。”陆文殊声音低沉，带着痛惜。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精锐。

　　“五千……”我沉吟道，“足够了。将伤者好生安置，抚恤加倍。其余人马，重新整编，我要他们成为悬在所有心怀不轨之人头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尤其是瑞王府和那些态度暧昧的朝臣府邸，给我盯死了，有任何异动，先斩后奏。”

　　“是！”陆文殊领命，眼神锐利。

　　“燕慕寒呢？”我忽然发现那匹北境狼似乎有段时间没在眼前晃悠了。

　　白豫和陆文殊对视一眼，陆文殊回道：“燕世子正在城外军营整顿兵马，安抚各部首领。北境十五万大军驻扎城外，每日消耗巨大，各部首领虽暂时臣服，但难免有些……不同的声音。燕世子需亲自坐镇弹压。”

　　我点了点头。十五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燕慕寒能带来，已是倾尽北境之力，内部必然有主战、主和等不同派系，维持稳定确实需要他亲自出面。他是在用他的方式，为我稳住最强大的武力后盾。

　　正说着，林恒小心翼翼地在门外禀报：“少爷，季泉南公子和元曲池将军来了，想见您。”

　　“让他们进来。”

　　林恒在家里出事后，就被我安排去了季府，将季父季母安置好，并料理府上，昨天才回来向我禀报……

　　季泉南和元曲池快步走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季泉南一进来就咋呼：“青岘！你没事了吧？你当时可吓死我们了！幸好外面现在消停了！”

　　元曲池则稳重些，抱拳行礼：“青岘，京畿营已初步整编完毕，降卒也已安置妥当。只是……粮草方面，压力很大。”他看了一眼燕慕寒不在，压低声音，“北境军的消耗，实在是……”

　　我摆了摆手，打断他：“粮食的问题，我来解决。叶家和季家各地的存粮，正在加紧调运。之前被冯敬之掐断的漕运，也必须尽快疏通，这件事白豫会去处理。你们当前的任务，是协助陆文殊，维持好京城内的秩序，绝不能出乱子。”
　　“好！”两人齐声应道。

　　“话说我外祖父呢？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哦，青岘……忘记跟你说了，你外祖父在来看过你无大碍后就退回边疆继巡防了，走之前他还去了看你爹娘，他说，他知道目前形势严峻，他想让你负担轻些，就提前回去了……”季泉南神色慌张的挠了挠头说道……我了然的点了点头，挥手道了句，无碍……

　　看着他们，又想到在远在边境的外祖父，驻扎在京城的燕慕寒，以及忙碌的白豫和陆文殊，我忽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隐藏在阴影里算计的叶家小少爷了。我有了可以依仗的力量，也有了需要承担的责任。

　　这条复仇之路，似乎终于走到了一个转折点。手刃仇人近在眼前，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棋局——如何真正掌控这个千疮百孔的王朝。

　　而我的身体……我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下面的心脏跳动得依旧有些费力。这具残破的身躯，还能支撑我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