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规划师》百越小生

12、归巢

　　返回迷宫的路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阴影里，锈蚀管道投下的扭曲怪影张牙舞爪。怀里的芯片像一块冰，贴着胸口，不断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和代价。三十天时间换来的未知通行证，通往何处？

　　巢穴入口依旧被巨大的废墟阴影笼罩，死寂无声，只有风穿过钢铁缝隙的呜咽。陈诺停在入口外，没有再贸然进入。他学着上次的样子，压低声音对着那片黑暗开口。

　　东西拿到了。

　　没有回应。冰冷的注视感并未如期降临。巢穴深处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陈诺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出事了？还是…自己被放弃了？

　　他犹豫着，是否要冒险将感知探入。但一想到那幽蓝光线无声切割钢铁的景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只能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腕上齿轮的摩擦声折磨着耳膜。冷汗顺着脊柱滑落。

　　就在他几乎要确定里面已空无一物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深处飘了出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掩饰的虚弱。

　　…进来。

　　陈诺心头一紧，不再犹豫，矮身钻了进去。

　　巢穴内比他离开时更暗，那曾闪烁的幽蓝微光彻底消失了。借着从管道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锈蚀蜷缩在角落那块水泥板上，依旧是那件宽大的暗色外套，兜帽低垂，但整个人的姿态却透出一种紧绷的脆弱。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沾着些许深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黏腻液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形成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血腥味和另一种…类似电路过载烧焦后的臭氧味。

　　你受伤了。陈诺陈述着事实，脚步停在几步之外。

　　一点…小麻烦。清冷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明显不稳，却依旧带着惯有的硬撑。东西。

　　陈诺从怀里取出那枚半透明的柔性芯片，小心地放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锈蚀”没有动，兜帽微不可察地转向芯片的方向，似乎在用某种方式确认。片刻后，才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尖掠过一道极其黯淡、几乎要熄灭的幽蓝弧光，轻轻扫过芯片表面。

　　芯片内部的微光神经络瞬间被激活，亮起一瞬复杂的图案，又迅速隐没。

　　…是真的。她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点。还算…有点用。

　　陈诺的视线落在那滩深色液体上。什么样的麻烦能伤到这样一个存在？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锈蚀发出极轻的、近乎自嘲的哼声。…被以前的…‘同事’…问候了一下。他们不喜欢…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银行内部的追杀？陈诺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浑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你的时间…不多了。锈蚀忽然说，气息微弱却精准地指出。想活下去…光靠躲不行。

　　陈诺沉默。他当然知道。

　　芯片里有…一个地址。一个临时安全屋。三级权限能打开。锈蚀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强忍痛苦的喘息。在那里…等我消息。或者…你自己想办法…喂饱那块表。

　　她顿了顿，兜帽的阴影似乎转向陈诺。…别死得太快。残次品…也有残次品的用法。

　　话音落下，她不再出声，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更深的阴影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陈诺站在原地，看着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芯片，又看了看那个重伤的神秘存在。

　　他没有选择。安全屋是唯一的线索。

　　他缓缓弯腰，捡起芯片。指尖触碰到芯片的瞬间，一段极其简短的信息流如同冰刺般涌入他的脑海——那是一个坐标，深烙其中。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阴影，转身离开。

　　走出巢穴，重新呼吸到外面污浊却自由的空气，他感到一种扭曲的轻松。至少，暂时有了一个方向。

　　他需要尽快赶到那个坐标。但在那之前，他必须更加小心。追杀锈蚀的人，很可能还在附近。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坐标指示的区域移动。那是一片比迷宫更边缘的废弃工业区，几乎快要触及棚户区的边界，传闻那里是许多黑市走私者和亡命徒的临时落脚点。

　　路途遥远，且充满未知。

　　腕上的齿轮，冰冷地记录着生命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