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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幽谷疚痕心海沉 ...


  •   翌日清晨,阴冷的光线透过洞口缝隙照入。

      石岳眼皮颤动,缓缓睁开。剧烈的头痛和虚弱感袭来,记忆的碎片疯狂涌入——祭坛、血池、魔脸、诅咒…以及他失控后攻击同门、掐住云渺脖子…

      他猛地坐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狼藉的祭坛,倒地昏迷、伤势沉重的三位师弟,以及不远处,脖颈上带着触目惊心青紫指痕、嘴角衣襟沾满血迹、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云渺。

      石岳沉默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无边的愧疚与后怕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这份同门相残的罪孽,这份险些酿成大错的愧疚,像一块沉重的石头,重重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踉跄着起身,第一时间检查三位师弟的情况。万幸,他们虽伤势极重,但皆未殒命。他立刻取出丹药为他们服下,稳住伤势。

      最后,他走到云渺身边,小心探查她的情况。她的内息微弱至极,经脉多处受损,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冲击和消耗。与此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在自己那原本因咒力冲击而躁动紊乱的真气深处,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柔韧平和的气息。这丝气息与她同源,带着一种奇异的调和之力,正缓缓地抚平他真气中的戾气和狂躁,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顺畅感。

      石岳回想起昏迷前那短暂而混乱的感觉,仿佛有一股极其柔韧的力量在拼命容纳疏导他的狂暴。

      是她…在最后关头,对自己做了什么吗?

      这个猜测让他心中巨震,看向云渺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在那般绝境下,不仅保住了性命,竟还能反过来影响到他。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头,将一枚固本培元丹纳入她口中,并以真气助其化开。随后,他盘坐于她身后,双掌抵住她的背心,温和醇厚的土行真气缓缓渡入,如同涓涓细流,小心滋养着她受损严重的经脉,稳定那微弱的气息。

      时间缓缓流逝,在石岳不惜代价的真气滋养下,云渺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了些。那三位昏迷的师弟也陆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即将转醒。

      石岳收回手掌,沉默地站起身。他取出备用的宗门服饰,小心地披在云渺身上,然后走到祭坛中央,凝聚真元,几拳轰出,将那座白骨血池和大部分符文彻底摧毁,又仔细检查了那些魔修的尸体,搜寻可能存在的线索。

      当他做完这一切,云渺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剧痛和虚弱感瞬间回归,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记忆如同碎片般拼凑起来——魔修、祭坛、失控的石岳、那双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以及最后疯狂的挣扎…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触碰到那圈肿胀的淤痕,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你醒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云渺抬头,看到石岳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盛满了难以化开的愧疚与沉重。他的模样也有些狼狈,衣袍沾染了血污和尘土。

      “石师兄…”云渺的声音有些干涩嘶哑,“大家…怎么样了?”

      “他们还活着,伤势已稳住。”石岳的声音依旧低沉,他移开目光,似乎不敢多看她的脖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返回宗门。”

      这时,另外三位弟子也陆续清醒过来,看到周围景象和沉默的石岳,皆面露惊惧和后怕,但无人多问什么。

      石岳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现场,将刻着咒文的骨片收起,沉声道:“能走的跟上,伤势重的,我背你们出去。”

      最终,他背起伤势最重的两位师弟,云渺和另一名伤势稍轻的师兄相互搀扶,一行人沉默地离开了这处充满阴霾的地下祭坛。

      返回宗门的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石岳始终沉默地走在最前,背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偶尔遇到零星的妖兽,都被他以凌厉迅猛的手段瞬间清除,仿佛在发泄着什么。

      云渺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那道身影散发出的愧疚与自责,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比如“并非师兄本意”,或者“大家还活着就好”,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抵达宗门,一行人的惨状立刻引起了震动。执法堂的长老迅速接手,重伤弟子被送往医庐重点救治,云渺和石岳则被带去问话。

      石岳将事情经过巨细无遗地禀报,包括自己如何被咒力侵蚀失控、重伤同门、险些掐死云渺,没有任何隐瞒,语气沉痛而坦然。他隐去了云渺最后那奇异手段的细节,只说她勉强保住了性命,自己也因真气岔乱而昏迷。

      云渺的叙述则与石岳互补,重点描述了祭坛的情况和魔修的仪式。

      听完两人的汇报,尤其是石岳的自陈,执法堂内一片寂静。长老面色凝重,仔细检查了石岳带回的骨片和其上残留的咒力气息。

      “蚀魂咒…”长老沉吟道,“此咒阴毒无比,专蚀神魂,激发心魔,也难怪你抵挡不住。”

      “弟子失控,重伤同门,罪责难逃,请堂主责罚。”石岳单膝跪地,垂首请罪。

      长老看着他,叹了口气:“此事罪魁祸首乃是魔修,你亦是为护持同门而中咒,非你本心。然则同门重伤是事实,罚你一年宗门贡献补偿受伤弟子,前往思过崖面壁半年,静心修炼,祛除魔咒残留。”

      “弟子领罚,绝无怨言。”石岳沉声道。

      “至于你们几个…”长老目光转向云渺,“你们能保全自身,已是不易,伤愈后,可入藏经阁一层,挑选一门术法修炼,算是宗门对你们的补偿。”

      “多谢长老。”云渺代三位师兄行礼谢过。

      离开执法堂,天色已近黄昏。

      “云师妹。”石岳叫住了准备返回住所的云渺。

      云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石岳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依旧红肿的脖颈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沉重无比的话:“今日之事…石某…愧对师妹。此恩此债,石岳必偿。”

      说完,他对着云渺,郑重地拱手一揖,久久未起。

      云渺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和低垂的头颅,能感受到那份几乎要压垮他的愧疚。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师兄不必如此,当时情况,无人能料。我们都还活着,便是最好。”

      石岳缓缓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云渺有些看不懂。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依旧带着化不开的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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