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岛》李艺宁

22、变化

　　上岛的第十三天。
　　经过昨夜整整一宿的思考，姜晴认为再凶残暴躁的人，都有她的软肋，而这个老女人的软肋就是她的女儿，如果她能在这上面做做文章，或许就能攻破老女人的防线。
　　今天一大早，她就从睡梦中挣扎起来，破天荒的第一次比老女人起得还早。
　　她先是洗锅下米，小火把粥慢慢熬着，再拎起油漆桶往南边的那块礁石区去。
　　今天碰上海水半退潮，露出扎根在礁石上的牡蛎，她学着老女人那样，先是一个接着一个地把牡蛎壳撬下来，再统一把肉挖到油漆桶里，这个季节，正是牡蛎最肥美的时候。
　　姜晴学着老女人的模样，试着生吃了一个，入口的咸腥让她有点不习惯，但顶不住牡蛎肉的像豆腐一样的嫩滑，她还一连吃了三个。
　　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一点点褪去城里千金小姐的骄躁脾性，更多的是对自然环境的顺从，是一种动物对生存环境的臣服。
　　没有为名利的尔虞我诈，只有实打实地为获取生存的抗争。
　　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关心海水什么时候涨潮退潮，牡蛎什么季节最肥美，但现在的她却会因为能挖到一个最肥美的牡蛎而心跳加速，会为了能走出这个岛，而精心筹划，耐心蛰伏。
　　她越发感觉过去那些年都是一场悬浮在空中的梦，而现在过的每一刻，才是实打实的真实。
　　姜晴采完牡蛎，回到小木屋，老女人正在伺候屋外那片蔬菜地，她把昨天从渔船那里换来的萝卜种子撒在刚翻好的土里，再细心掩盖上土，浇水。
　　按照萝卜的成长周期，她现在散下种子，估计冬天就能收成，想到这，老女人一小板着的脸，才终于露出了点笑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姜晴才少有的从老女人的身上看到一种久违的纯朴，一种她姜晴曾经瞧不起的，嗤之以鼻的来自乡下老土农民的纯朴。
　　老女人直起腰，发现姜晴在看自己，脸上的笑意很快消失。
　　姜晴尬尴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她没有回应她，而是转身进了小木屋。
　　姜晴从瓦缸里舀出一脸盘的清水，将自己从脸到手，到脚把海水的腥咸给洗掉。
　　以往在家，水对她来说，是最便宜最唾手可得的东西，她从未放在心上，想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可现在，这水可都是她一担一担从老远挑回来的，得来的极其不容易，因此，她一点也不敢浪费，洗完手脚后，把剩下的水都集中在一个桶里，留着晚上洗衣服。
　　她想起自己早上加了米煮粥，那粥应该还在火上，急忙走进去。
　　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女人已经把粥给端下了灶，被勺在盘子里晾着，此刻，老女人正在把她早上采来的牡蛎，拿出一小半桶，洗干净，放在盘里，加上面粉，鸡蛋，和葱搅拌成糊状。
　　原本说好的，以后都是姜晴负责做饭，可今天不知这老女人是不是突然大发慈悲了，竟然主动做起饭来。
　　姜晴心里有些忐忑，老女人的反常，总让她觉得对方是不是怀着什么心思。
　　直到老女人做好菜，差使她端上桌吃，她才松了口气。
　　那牡蛎被老女人和着面粉鸡蛋下锅油炸之后，正散发着一阵诱人的油香味道，那味道跟姜晴以前那个保姆阿姨做得不相上下。
　　姜晴只尝了一口，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了打转，那又酥又脆的味道，跟她妈妈小时候给她做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多夹了两块，她不敢夹多，怕老女人生气又打她，她又夹了一块进嘴里，慢慢咀嚼回味，每咀嚼一下，仿佛就能加深一次妈妈在脑海里的样子。
　　其实自从妈妈去世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妈妈当初的模样也渐渐在她的脑海里模糊，她甚至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彻底忘掉妈妈的样子。
　　老女人突然放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起身走出木屋。
　　姜晴盯着她剩下的那半碟牡蛎煎，暗淡的两眸瞬间放出了光芒，她也懒得想这个老女人不知是不是故意留给她的，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是姜晴来到岛上以来，吃得最舒心美味的一顿返，老女人也一反常态，竟然没有催促她。
　　以前她要是在饭桌上慢半秒，都要挨老女人的棍子，姜晴不禁想，是不是昨晚自己的打的感情牌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