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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陪你去 ...

  •   仓房的门在重击下终于破裂,但门外站着的却不是赵擎或程家的人。

      巡捕房的人举着火把,为首的竟是那日茶楼里见过的灰衣人。他亮出证件,语气公事公办:“奉总长令,护送沈老爷和几位小姐去安全的地方。”

      沈父护在女儿身前,沉声问道:“凭什么信你?”

      灰衣人取出一枚怀表打开,表盖内侧嵌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竟是年轻时的沈父与一个俊朗青年的合影。“林家二少爷林慕白,是我的老师。”他低声道,“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为您平反的机会。”

      周姨娘上前仔细查看照片,突然激动起来:“是大少爷!真的是大少爷!”

      沈父的手微微颤抖,终是点了点头。

      在巡捕房的护送下,他们顺利来到城郊一处僻静的宅院。清荷和受伤的渔夫被妥善安置,大夫也为楚红玉重新处理了伤口。

      安顿好后,灰衣人才说明来意:“程家确实找到了您书房的一些文件,但最重要的证据还在夫人手中。总长愿意以此为契机,与程家切割关系。”

      “条件是什么?”沈父一针见血地问。

      “程家倒台后,总长需要全身而退。”灰衣人坦然道,“这些年他受制于程家,也积攒了不少程家的罪证。”

      楚红玉靠在榻上,忽然轻声问:“那我娘和林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呢?”

      灰衣人沉默片刻,郑重一揖:“总长承诺,必将还林家一个公道。但此事须从长计议,操之过急反而会打草惊蛇。”

      夜深人静时,沈清梧为楚红玉换药。烛光下,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火焰轻轻摇曳。

      “你信他们吗?”楚红玉忽然问。

      沈清梧仔细地为她系好绷带:“至少现在我们安全了。”她抬起眼,目光坚定,“不管信不信,我们都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楚红玉握住她的手,两枚玉扣在烛光下相映生辉。

      窗外,江南的梅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洗刷着这个充满阴谋与背叛的夜晚。但至少在这一刻,她们得以暂歇。

      远处的临江城内,程府的书房灯火通明。程老爷看着手中残缺的名单,面色阴沉。

      “找!”他对管家厉声道,“就是把临江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剩下的人!”

      宅院深深,梅雨缠绵。

      楚红玉在药香中醒来,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微微一动,发现伤口已被重新包扎妥当,绷带上还系着个精巧的结。

      “醒了?”沈清梧端着药碗走进来,发梢沾着晨露,“正好把药喝了。”

      楚红玉就着她的手慢慢饮尽汤药,苦得微微蹙眉。沈清梧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蜜饯:“小时候病了,母亲总是这样哄我吃药。”

      两人相视一笑,连日来的紧张气氛稍稍缓和。

      养伤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宁静。沈清梧每日为楚红玉换药,楚红玉则教她唱昆曲消遣。

      “不对,气息要沉在这里。”楚红玉轻轻按住沈清梧的腹部,指尖温热,“《惊梦》不是用嗓子唱,是用这里。”

      沈清梧学着她的样子运气开腔,却总是不得要领。楚红玉被她逗笑,伤口疼得直抽气,却还是忍不住笑。

      “好啊,你笑我。”沈清梧佯装生气,伸手去挠她痒痒。两人笑作一团,不小心碰翻了针线篮。彩线滚落一地,如同散落的彩虹。

      笑着笑着,楚红玉忽然轻声说:“从前在戏班,从没人这样同我玩闹。”

      沈清梧拾针线的手微微一顿。她想起楚红玉那日说起的身世,心头泛起细密的疼。

      午后雨歇,她们坐在廊下看丫鬟们晒书。楚红玉忽然指着其中一本:“那本《牡丹亭》能给我看看么?”

      书页泛黄,批注却是清秀的簪花小楷。楚红玉轻抚那些字迹:“是婉姨的字。”

      沈清梧凑过来看,果然认出母亲的笔迹。两人头挨着头,一页页翻看那些细腻的批注,仿佛透过时光触摸到那个她们都不曾见过的、年轻的林婉兮。

      “母亲从前也爱听戏?”沈清梧好奇地问。

      楚红玉点头:“婉姨年轻时常偷偷去戏园子,还想过登台呢。”她忽然笑起来,“有次被老太爷发现,罚抄了三天《女诫》。”

      沈清梧难以想象那个永远端庄的母亲还有这样叛逆的过往。她忽然明白,每个人心中都藏着另一个自己。

      夜深时,楚红玉的伤口又疼起来。沈清梧索性抱了被子来她房中打地铺。

      “给你唱一段《寻梦》吧。”楚红玉轻声哼唱起来,“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歌声婉转,带着伤后的沙哑,反而格外动人。沈清梧在地铺上侧身看她,月光描摹着楚红玉精致的轮廓。

      “小玉姐,”她忽然问,“等这一切结束了,你想做什么?”

      楚红玉沉默片刻,轻声道:“想回苏州看看。娘说,拙政园的紫藤这时节该开花了。”

      “我陪你去。”沈清梧不假思索地说。

      楚红玉笑了笑,没有接话。窗外雨声又起,敲着芭蕉叶子,一声声,如同时光的足音。

      又过了几日,她们在院中发现了一架秋千,漆色斑驳,坐板却被磨得光滑,想必常有孩子来玩。

      沈清梧推着楚红玉荡秋千,裙摆在空中绽开朵朵青花。楚红玉忽然道:“我娘说,婉姨小时候最爱荡秋千,能荡得比墙头还高。”

      “母亲现在也喜欢。”沈清梧笑着说,“每年花朝节都要在院里荡秋千,父亲就在下面接着。”

      话音未落,两人都沉默了。那些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对她们来说却是奢望。

      楚红玉轻轻握住秋千绳,低声道:“等去了苏州,我们也在院里架个秋千。”

      沈清梧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好。还要种满紫藤,让你一抬头就能看见花。”

      雨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将她们的影子融在一处。远处传来丫鬟寻找她们的呼唤声,但谁都没有动。

      这一刻的宁静太过珍贵,她们心照不宣地延长着这偷来的时光。

      然而宁静终被打破。傍晚时分,灰衣人匆匆而来“最迟明日,必须离开这里。”他神色凝重,“程家可能已经猜到你们的藏身之处。”

      夜色渐深,两人并肩收拾行装。楚红玉将那本批注过的《牡丹亭》仔细包好,收进行囊。

      窗外,最后一盏灯笼也被风吹熄。黑暗笼罩下来,没有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至少此刻,她们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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