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性心律过缓》椰柿六

7、抓马剧情

　　热恋两个月后，意识到谈恋爱忽视了好朋友的简漫舒，匀出了一半的时间分给许嘉韫。

　　当她发现两人之间总跟着一个小尾巴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无异于遭到背叛，那种被人趁虚而入而萌生的愤怒感，翻涌在心间。

　　三角关系并不会平衡，简漫舒在许嘉韫那里的友情份额被挤占，隐隐升腾起强烈的不满，也由此确诊了自己的狭隘，她的确包容不下她和许嘉韫之外的第三人。

　　那种可以被定义为形影不离的第三人。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简漫舒和许嘉韫说，“我今天和你去食堂吃晚饭，然后我们去图书馆自习。”

　　许嘉韫的目光投向教室门外，简漫舒也看过去，明眸善睐的学妹挥了挥手，笑吟吟好开心，恍然间，简漫舒在她身上看见某些过往的回放画面。

　　“抱歉漫舒，我等会儿要去给数模协会的新生开经验分享会。”

　　简漫舒紧追不舍，“你什么时候开完，我去找你。”

　　许嘉韫抿唇，“时间不确定，不用等了。”

　　简漫舒生气了，背起包先行离开时，几步一回头，以为会有声音留住她。

　　可是没有。

　　走出门，走廊的学妹朝她向她问好，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讨人厌的笑容。

　　再一次拒绝简漫舒的周末邀约，许嘉韫给出的理由是和学妹约了看画展。

　　简漫舒脸上浮现的难过让许嘉韫卑劣地感到窃喜，她为简漫舒此刻的痛苦而欢欣鼓舞，报复的快感让她唇角泄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

　　这一切只是因为简漫舒不爱她。

　　真可悲啊，许嘉韫。

　　知道她这么恶毒，简漫舒还会这般难过吗？

　　许嘉韫在暴雨前回到了学校，冬夜的雨声凄切，砸落枝叶，洞穿土壤，她在暴雨声里听见了简漫舒的声音。

　　她打电话说，“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许嘉韫又一次为她换掉睡衣，拿起伞穿上鞋，头也不回地急匆匆跑下楼。

　　简漫舒全身湿透了，看到许嘉韫身影的出现，红着眼眶。

　　许嘉韫皱着眉头，剥下她身上那件浸了水的沉甸甸外衣，“怎么不带伞？”

　　简漫舒瑟缩肩膀，“是半路才下起的雨。”

　　“你不看天气预报吗？”

　　简漫舒又冷又难过，“半路下起的雨能提前看天气预报做准备，半路走进的人也会有预报吗？你告诉我许嘉韫。”

　　许嘉韫笑了，目光梳理她潮湿的睫毛，反问她，“你说呢？”

　　“你能不能别和她玩？”

　　别和她玩，而不是少和她玩。简漫舒多霸道啊，许嘉韫敛目，避开她惹人怜惜的朦胧泪眼，无声道，那你呢，简漫舒，你能不能分手？

　　再次抬眼，她口吻无比冷静，“你讲点道理，我没理由不和她玩，你谈恋爱的时候我从未说过什么，简漫舒，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简漫舒捏着拳头，浑身打冷颤，就是不讲道理，“如果我和她选一个呢？”

　　许嘉韫陷入沉默，这种沉默代表着一种可怕的默认，简漫舒委屈的闷气乱窜，胸膛起伏波动着，眼眶落下滚滚泪珠。

　　许嘉韫的心像被一只手揪紧。

　　简漫舒多适合当演员，哭戏分外动人，雨打花叶，掉泪也美丽，偏偏她不爱。

　　许嘉韫被关在一个没有钥匙的笼子里，没人能解开，无论她还是简漫舒。她在试着剥离手上镣铐，非常痛，每每作出推开简漫舒的动作，手腕筋脉连着心脏，一抽一抽的在隐隐作痛。

　　简漫舒的心跳还是那么慢吗？

　　如果因为她感到愤怒，会心跳加速吗？让人幻视成心动，绝美的海市蜃楼，黄粱一梦。

　　不可示人的报复心急速膨胀，许嘉韫忽然想狠狠刺她一刀，以同样的方式。哪怕她知道，即便如此，她们的伤口永远不会一模一样。

　　“对不起漫舒，我们最近在约会。”许嘉韫认真地看着她。

　　简漫舒抬头望向她，受伤的眼里浮现夜色般浓重的茫然，大二六级听力考试她忘戴耳机，许嘉韫拿着东西跑到考场时看到的她的眼神，和现在如出一辙，慌张，惶恐，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喷嚏打碎了快要凝结的空气，许嘉韫忙脱下外套，连同伞一起递给她，“你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简漫舒恳请她，“我不想自己一个人走夜路，送我回去好不好？”

　　两个人淋湿在月光下。

　　思考了一晚上，简漫舒一大早醒来对许嘉韫说，“你要是真喜欢她，我不会对你们有意见的，但我们都给彼此留点时间，不要越走越远，好吗？”

　　许嘉韫正在烘干衣服，远远与她对望，简漫舒的目光很好读懂。

　　友情的占有欲可以让渡给恋爱，虽说许嘉韫的情况让她始料不及，但她不是个双标的人，自己也在谈，她理解暧昧之中的人想黏在一起的心情。

　　好体贴，很讲道理。

　　许嘉韫的笑淡得像一缕烟，别开脸，进洗手间换衣服。

　　简漫舒，你怎么能这么大度？

　　-

　　简漫舒的恋爱没能挨过一年，大三的夏天，她在许嘉韫怀里因为男人的欺骗而哭泣。

　　学长本科期间谈了四年的女友，研究生申请到了瑞士的理工学校，由此开启了一段异地恋。或许是觉察到端倪，女生从校内同学那里打探到情况，通过各种手段加到了简漫舒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她这件事。

　　简漫舒这才知道，原来他学德语其实不是感兴趣，而是为了申请那所学校的计算机科学系的交换生项目。他总是避开她接电话，不是担心和家人吵架观感不好，而是要让两个女友对彼此隐身。

　　真正遭到背叛的那刻，简漫舒唯一能哭诉的人只有许嘉韫。

　　简漫舒在许嘉韫怀里哭过很多次，她永远放心把最脆弱的那面剖开给许嘉韫看，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危险。

　　真心是最大的利器，用错地方，势必要承受被撕碎被背叛被回旋的刀刃刺痛的风险。可许嘉韫永远只会为她张开怀抱，成为她最信赖的依靠。

　　许嘉韫拥抱着她，呵护珍贵而无辜的纯净物。

　　其实简漫舒并非那么天真无知，许嘉韫知悉她收买人心的花招，以柔克刚是她的武器，许嘉韫敌不过，总是忍不住怜惜一朵花的脆弱姿态。许嘉韫永远包容简漫舒的所有痛苦悲伤，心疼她受过的伤，她该是幸福的，被爱的，被珍惜的。

　　简漫舒还在哭，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也爱得那么深刻？简漫舒只知道哭，对她此刻的痛苦却浑然不觉。

　　简漫舒，许嘉韫喜欢你，你能接受许嘉韫的爱吗？

　　爱慕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庞，许嘉韫漫溢的爱意快要兜不住。

　　可她永远记得简漫舒印在她身上的道道标记。

　　她许嘉韫就算死了，也是简漫舒盖棺定论的最佳损友，她怎么敢承受失去这个位置的后果。

　　许嘉韫绝无冒险的勇气，她庆幸简漫舒一无所知。

　　在第三次劝退执着的学妹后，学妹当面问她，“是因为简漫舒学姐吗？”

　　许嘉韫平静地告诉她，“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学妹爽快地和她说再见，“那就祝学姐和简学姐友谊长存。”

　　是真诚的祝福？还是玩笑的戏谑？许嘉韫无奈又可悲地想，学妹真是个顽皮的女巫，挥一挥手，落下一句诅咒。

　　可比起永远相爱，友谊长存的概率更大些吧。

　　一进咖啡店，许嘉韫远远就找到坐在窗边的男生，她指着那个背影和简漫舒讲，“要么你去扇他一巴掌，要么我替你去，最好还是你亲自动手。”

　　简漫舒根本不需要许嘉韫鼓励，小白花也难得显露出气势汹汹的一面，第一时间拍出了响亮的两巴掌。座位上的人捂着脸发懵时，许嘉韫恶毒反派般甩下一叠打印出来的资料，拿起桌上那杯咖啡，泼淋在彬彬有礼的白衬衫。

　　许嘉韫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么抓马剧情里的一员。

　　可确实解气。

　　简漫舒捂着肚子笑出了泪花，许嘉韫指腹贴在她薄薄的眼皮，轻柔地揩过眼角的湿润。

　　初恋并没有给简漫舒温柔的馈赠，黯然神伤之后，此刻的她笑得像个恶作剧胜利的孩子，她的天真从来都是因为她很快就忘却曾受过的苦。

　　她爱吃鱼，是不是也吞下了鱼的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