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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命运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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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躲他们远一点!”
突然响起的稚嫩童音惊得怜青一抖,他小腿一软啪嗒一下摔倒在地,手掌里原本细心保护的小仓鼠也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彩虹。
“欸?!”
怜青转头四下望望,最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白黄相间的小仓鼠——许是被摔得狠了,小不点举着两条短胳膊连揉揉脑袋都艰难。
他睁大眼睛拖着一条肿成白面馒头的腿往前挪了挪,反正衣服已经脏成一团烂泥了,他倒也无所谓再增添一道靓丽风景。但……
不会是这只仓鼠在说话吧?!
怜青顶着半脸干涸的血迹,屈指戳了戳仓鼠脑袋,得到对方“啊”的一声惊呼后,他紧随其后地跟上:“啊!你会说话啊?”
会说话为什么要装聋作哑地冲着人堆跑啊!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怜青捏着仓鼠的指尖把它转了个身,有一下没一下地反向顺毛,“你们都会说话吗?欸,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对哦,你应该能听懂啊,毕竟你都会说人话嘛。可是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呢?玛鲁……你肯定知道玛鲁吧,那杜明呢?你听说过杜明吗?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
怜青劈里啪啦讲了一堆,也许是因为他过往被打断讲话的次数太多,这次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没给小仓鼠留。而这小东西似乎对人类语言并不娴熟,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仰着脖子——如果那能算是脖子的话——看他。
他接收到对方懵懂的目光,眨巴几下眼睛忽然福至心灵地放慢了语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额……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仓鼠眼睛一亮,很不熟练地说:“可以!慢一点,可以的!”
也不知道它先前那句话在心里默默练习了多久才那么流畅说出口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怜青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仓鼠脑袋很慢很慢地问道,“玛鲁,你知道玛鲁吗?就是……嗯……”
他挥舞着双臂比划:“就是这——么高,胳膊有这——么长的一个……额,一个妖。你知道它吗?”
仓鼠张着一口球形嘴,连眼睛都忘了眨,反应了约有五六秒钟才说道:“玛鲁?”
“对对对!”怜青一连串吐出三个对,语气激烈到恨不得立刻再去找玛鲁打一架,虽然现在的他根本也打不过,“你知道它吗?”
既然它们都是妖,既然杜明那样笃定,那么仓鼠一定听说过有关玛鲁的事情,对吧?
仓鼠又反应了很久,久到怜青也觉得没有什么希望的时候,它终于开口了:“你们把它称呼为玛鲁吗?”
“什么?”怜青问,“你们不是这样叫它……称呼它的吗?”
他明明听杜明说过,妖族是这样喊玛鲁的啊……
“我们把它称呼为瓦渡。”仓鼠说,“‘瓦渡’是最尊贵的存在,爹说,我们都是‘瓦渡’的食物,我们要报仇。”
“报仇……”怜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他似乎距离真相更进一步,“原来是报仇啊……”
所以玛鲁每次只吃一个人,尽管那么多残肢断臂,血流成河,这一次真正逝去的也只有杜川一个人。
原来是报仇啊……
“你是好的,要躲怪物远一点。”仓鼠长大了一点,毛茸茸的手掌握住怜青牵着他走,“爹说,不可以让怪物知道我们会说话,会被吃掉的。但是,你是好人,我会保护你的。”
仓鼠的语气里甚至能听出一点担心,圆圆的,软乎乎的爪子收回指甲,安抚性地摸了摸怜青额头:“不要怕。你说话很、很凶,是因为害怕吗?”
“我倒不是因为害怕……”怜青说,一时间忘了仓鼠还只是个说不流畅的小妖,“我只不过是不太能接受……我从来没有站在你们的立场上思考一些事情。我说话很凶吗?抱歉,我……我需要想一想,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一想……”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又有什么苦衷呢?
怜青总是希望矛盾双方各有缘由,有缘由才有可能进行调解,进而才能知道和解是否存在。
很多时候,他可以完美的分别对双方进行劝解进而达成和解,但更多时候,没有缘由。
“啊——他一直都这么纯真吗?”钟止汀晃着用魔气捏造的酒碗又忽然用力将其握散,他看了看怜青然后转头看向杀红眼的莫寻,“喂!你倒是听我说话啊,这么暴力真的好吗?”
因为忙着应付各种讨人嫌的进攻,莫寻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钟止汀,才落地便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利剑迫使莫寻凌空跃起去向另一处空地,可转瞬间就又有一道剑气直逼面门。
“啧。”
被无视的感觉不是很好,因而钟止汀将目光再一次投回了怜青身上。因为后者的经历看上去压根没有按照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于是他大手一挥,准备亲手为怜青换一个真实的历史——那会有很多莫寻的存在,还会有很多不同的悲剧。
莫寻自然并不知晓,他猩红着一双眼盯着,随手抓来身边的六违挡下攻击,将其扔到一旁后手起刀落地缴获了敌方人头。鲜血溅了他半张脸,可他浑然不顾,立刻回身敌我不分地投出去数不尽的魔气弹。
面前火光轰然迸射吞噬了他的脸,原来火焰也如洪水一般叫人避无可避,逃无所逃。强烈的冲击力与易燃的森林汇聚,带去的是一片火海,是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滚烫。
“疯了!他疯了!”不知是谁在嘶吼着,“他会让我们会死在这!我、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我还没有完全沉沦在欲望里呢!我控制不住,我不要去那里!我真的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啊!”
“你吵死了!谁会在意,你沉不沉沦啊!”熟悉的声音一出阿里德便立刻也喊了出来,她被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语言天赋,讲话越发流畅,“我才是最不能死在这的!我马上就能让久立心甘情愿地被我吃掉了,你知道他有多难对付吗?你知道他一天要吃五顿饭吗?他明明都不需要食物维持生命!”
“哈?我彻底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居然这么没有营养吗?!”六违不受控制地抱住一位试图向火焰范围外逃窜的可怜虫,“有过二十多位伴侣的蠢货有什么资格活下去啊!欺骗感情才是最该死的吧!”
“这种时候你们两个蠢货怎么还在吵架啊。”梅腊身处火场却好像身处自己鸟窝一般自如,他随手掐了个诀确保己方人员的安危,很有闲情雅致地对吵作一团的同僚发出嘲讽,“还有啊!二十多位伴侣也太多了吧!你不是说只有十八个吗?这种事情也骗我啊!”
“话说像她这种四处滥情的东西真的能记清楚自己有过多少伴侣吗?”最先安全的且不被控制的大毛摸着下颌思考道,“而且——小六身为一只狐狸,居然这么守身如玉的吗?!”
“她明明很不想守身如玉吧。”因为意外发生时距离已经昏死过去的小狼很近,从而被迫担起了一条狼命的虎豆一语道破事实真相,"你倒不如说她是眼光高。"
“这种时候就不要闲聊了啊……”缩小后瘫在虎笑肩头的灵有气无力地说,“我的血都要流干了,可我居然还能思考!简直有违天理!”
他眼巴巴盯着一动不动的小狼,眼里满是羡慕:“唉——小狼可真好啊,生死由命了。”
“你这不是也没说什么有用的吗?”虎笑挠了挠小变色龙尾巴,问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莫寻到底想怎么样啊?”
“不得不说,你问出了关键问题。”梅腊转身冲虎笑比了个大拇指,在十几只眼睛的注视下说道,“但很遗憾,莫寻显然是疯了。嗯,他只是疯了而已。”
众妖沉默着盯了他一会儿,随即十分有默契地“呸”了一声。
六违:“什么嘛!这算什么回答!”
阿里德:“废话连篇!”
虎豆扛着小狼,艰难举手:“等等再吵!我们不应该趁此机会快跑吗?”
“啊,你说的很有道理。”虎笑非常捧场地抬腿就走,迈出半步后又退回来,“但其实不解决钟止汀我们谁都走不了吧?”
这鬼地方简直就是一个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啊。
“要……找到巳隐……”蛇三几乎已经变成了一条烤蛇,他拖着黢黑的身子艰难爬到梅腊脚边获得一丝喘息,“杀掉最后的……地缚灵,钟、钟止汀会复活,我……我们,也会活下去。”
“哇啊!”梅腊很夸张地蹦起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一脚踩上蛇三尾巴,“你居然还没死啊!”
“呃……!”
蛇三仰着身子痛到失声,眼睛几乎要凸到地上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我们走。”梅腊拍拍身上的灰,不动声色地向莫寻点了点头,后又把目光投回傻眼的六违身上,“找你姐去。”
他离开前顺便帮昏死的蛇三掐了个避火诀,无头苍蝇一般地绕了个大圈,随即找了个林子钻走了。
六违傻愣着没反应过来,还是阿里德压在在她肩头问“谁是你姐”时她才猛地一激灵,应道:“啊?啊,我没有姐姐,烤火鸡应该在说玖违吧……”
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阿里德想着,也这么问出口:“你怎么了?”
“蛇三会死吗?”六违望着蛇三小小的身影突然问,“说起来,他其实救过我挺多次的。”
虽然大概也只是为了利用她结交玖违,但……
六违捏了捏身边四眼螳螂的肩,对她笑了笑:“眼睁睁看着曾经的救命恩人死在这,这种感觉有点不爽……”
真不想欠着别人一条命,这种感觉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那去救他吧。”阿里德摩拳擦掌地活动筋骨,很是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去救他吧。”
既然心里不爽,那就行动起来把不爽的事全都消灭掉嘛。
“单细胞生物”螳螂的思维方式如此简单,她立刻拽着六违冲向蛇三深陷的火海。
可她们还是不够立刻了。
一大一小两只猫头鹰从空中吭哧吭哧地飞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叼起蛇三远离了火海。
六违、阿里德:“……”
这实在有些滑稽了。两只鸟可谓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大鹰愤愤地呼了执着向反方向飞的小鹰一翅膀,松开嘴改用爪子紧抓着蛇,他和小鹰从“天罗地网”中逃离便受莫寻控制地绕着林子飞了好几圈,连巳隐都看见过不下三次,他们累得呼哧带喘,终于在第不知道多少圈后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们还没能找个枝头歇息,立刻又收到了梅腊的传音,立刻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恰好赶在六违二人之前救下了蛇三。但是……
大鹰飞得高看得远,仗着梅腊看不见,对着梅腊的后脑勺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白眼:既然不想蛇三死,为什么要把他踩晕啊!最后还不是让他们兄弟俩来救!
小鹰见状索性直接松开叼着蛇的嘴飞远飞低了些,他将声音传到在场每一位的耳朵里,十分粗略地讲明了巳隐此刻所在位置,在浓烟的掩护下领着一群妖飞走了。
可怜楚朝瑶等人两眼一抹黑,火势爆发的瞬间他们被一股神秘力量拽离火海中央,眼下莫寻有什么计划全然不知,怜青究竟身处何地也全然不知。
就连妖族众人是何时离去的也不知道,等反应过来后除了一场大火和大火背后若隐若现的莫寻什么也没有。
“啊啊啊!”李阳肉眼可见的焦躁了,甩出一张灭火符瞬间压灭了火海,“我们走!去找莫寻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复活钟止汀呗。”林洛生发丝不幸被烧掉一半,不但头顶冒烟,脑子也跟着发懵,瞥了他一眼回道,“这么明显的计划你都看不出来?”
“我知道!我能看出来莫寻想干什么!”李阳急得原地一蹦三尺高,“可是怜青呢?你知道怜青在哪吗?难道钟止汀复活就能把怜青找回来了?谁能保证?你能吗?你连自己的头发都保不住!”
林洛生扒拉着自己头发叹了口气,说:“那就只能劳烦师哥大显神通地把怜青抓回来了。你说话好大声,不要喊嘛……”
“不是你先喊我的吗?”李阳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盯着,若有似无地魔气在他周边飘啊飘,“我明明说过了去找莫寻问清楚,不是你在把我当傻子看吗?”
他皱起眉头,心想:真是可恶!听不懂人话的东西还不如死了算了!
“别吵了!”眼看态势愈发不可控,楚朝瑶厉声喝道,“皓安都知道先去找莫寻解决问题,你们二位在这一句一句地能把怜青吵回来还是能把钟止汀烦死?冷静一点,不要自乱阵脚啊。”
“没有吵啊……”林洛生嘟嘟囔囔着,“嗳师姐师姐,等等我们啊!”
“和你们交流只能降低我的智商。我先走了,带上那个笨蛋快点跟上啊!”楚朝瑶生无可恋地和明珠对视一眼,说道,“小明珠以后可不能和笨蛋交朋友,不然姐姐一定会很伤心的。”
身边围了一群笨蛋的滋味,她真是受够了!
“……”
李阳如梦初醒,冷汗从额头一滴滴地滑,看着林洛生的眼里满是后怕。
我怎么能这么想?
恰逢此时林洛生转头看向他,他抿了抿唇:“对不起,我不该,啊——喂喂喂!我已经在道歉了,你不会这么记仇吧!”
李阳道歉道了一半,林洛生面色一变抬手就回敬一掌,他吓得连忙抱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东西。
“啊?什么?”林洛生顿感莫名其妙,解决掉环绕在李阳周边的魔气后他扒拉开对方护着脑袋的手,“师哥,别生气了,我们快跟上师姐吧?”
于是李阳突然反应过来,林洛生先前的那句“师哥”并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求和的信号。
“嗯。”
他们匆忙赶到时,场面一度非常……难以评价。
李阳想:这就是疯子的世界吗?
林洛生想:这就是常人难以到达的高度吗?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莫寻披头散发地如同疯子一般恶狠狠地盯着一个鬼魂,这鬼魂浑然不觉地飘来飘去,一会儿从树干里探出个脑袋,一会儿又突然随机飘到了一人身后,把人吓得大叫一声才肯罢休。
许是玩够了,也许是玩累了,钟止汀站到莫寻对面笑了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一味的逃避可不会获得什么好结果。等等——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钟止汀眼神一变打了个响指,无穷无尽的藤蔓再度出现,以不容忽视的壮观迅速困住了在场所有人。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抓走怜青。”莫寻被吊上空中,藤蔓一圈一圈恨不得把他捆成传闻里的木乃伊,但他显得很平静,如果忽视他那一双几乎要滴血的眼睛的话,“只是想借此机会也把我变成你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吗?”
“人从出生直到死亡,这途中会经历什么、会遇见谁早就是注定的了。”钟止汀说,“所以不是我要抓走谁,也不是我想把你变成谁,是命运如此。”
“那你的命运又是什么?在十八年前,或者更早以前就死掉吗?”莫寻轻笑一声,“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为了脱离命运的掌控?居然还能说出‘命运如此’这种鬼话,呵,你还真是注定要死在这。”
莫寻的身体很快将藤蔓染红,然而他笑着,一点也感不到痛似的。
他知道,按照计划柳言墨很快就会赶到,因为命运如此,至少在这个世界里,钟止汀的死亡是早就注定的。
哪怕这头假鬼铁了心地想要挣脱命运的枷锁,他依旧难逃一死。几十年前,他在柳言墨眼皮子底下假死脱身,几十年后,他注定要又一次死在柳言墨手下。
命运如此。
“随便你怎么说嘛。现在被绑在这一动不能动的人是你,不是我。”钟止汀耸耸肩,把所有遗落在地上的武器也捆了个结实,“那小孩儿挺好玩的,根本都不需要我出手啊,你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纠结那种东西吗?”
在不明真相前给所有恶人一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苦衷,脑补出一场大戏又忍不住去怪罪好人,转念一想又觉得双方都有苦衷,把最后的罪孽扛到自己背上。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如果他早一点出现就好了。
如果他早一点查明真相就好了。
如果……
“我根本什么都没干啊。”钟止汀飘到莫寻眼前很无奈的一摊手,“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他就变成你看到的那样了。”
“你少胡说八道了!”皓安挣扎起来,藤蔓绑着他晃啊晃,“明明就是你把小哥抓走的!如果不是你,小哥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
但那样是哪样?皓安不知道,他去问但莫寻也没说。于是很轻而易举地被钟止汀一句话问没了声。
“啊呀,真是可爱的小朋友。你怎么知道‘那样’就不好呢?”钟止汀倏地飘走,操控着藤蔓挑起皓安下颌,“我没在和你交谈,打断别人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你师祖没教过你吗?”
藤蔓一圈圈地缠上皓安脖子,突然而至的窒息感逼出皓安两行泪,他额头青筋暴起,一张小脸憋得发紫。
“欺负小孩有意思吗?”莫寻舔了舔锐利的虎牙,舌尖的刺痛唤回一丝理智让他还不至于这会儿就抛出底牌,“你还挺聪明,借着他师哥师姐看不见,方便让自己不被吵死吗?”
“哼——”钟止汀松开藤蔓,伴随着咳嗽声发出一声冷哼又转回到莫寻面前,他沉下脸眨眼间在莫寻两肩爆出两片血花,“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嗯……”莫寻闷哼一声抬头咧着嘴笑,“没有啊,没有。我已经把命交出去了,要不要赌一赌?”
从怜青被抓走后,他错误地选择玖违去追巳隐开始,他的命便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了。
可如果钟止汀计划成功,他被对方变成一条忠心的狗就是他无法反抗的命运的话,他还是想再抗争最后一次。
怜青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的逃出来吗?
莫寻认为这个答案毋庸置疑,可那需要多少时间?他对自己清楚明白得很,战线拉得越长,他的心里防线越脆弱,这也就意味着他被钟止汀蛊惑的可能性越高。
钟止汀不会让他离开自己视线的,他也根本不能保证在对方围追堵截下找到巳隐,解决掉一切令钟止汀复活再将其彻底杀死的百分百成功。
这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他不能拿着怜青的命去逞强。
怜青啊……在某一瞬间他想,既然你说大家都是同伴,那么我祝愿你能被同伴拯救。
鲜血从他喉咙里溢出,他不管钟止汀在自己身上新掏出的几个洞,仍是咧着嘴笑。
他或许是真的疯了。
“我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的。”钟止汀忽然明白了他的底牌,尽管认为用一群歪瓜裂枣去和天道给予的地缚灵作对实属是天方夜谭,但钟止汀还是慌了,“我一定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的。”
“无所谓……我不在乎。”莫寻笑着说,“我只要你下地狱。”
他暗自操控着在柳言墨那里要来的斩魂符传到楚朝瑶手里,面对悬在自己额前的藤蔓时,他心底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淡然。
那么多生命在他眼中逝去,那么多罪孽在他手上溜走,那么沉那么重的事实压住他的身体。
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过后,他终于可以逃离满是苦难的世界了。
疼痛使得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好似下一秒就会滴出血泪。
“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一直……一直……”
不过更希望等不到,钟止汀的归宿,连地狱也配不上。
莫寻想着,短促地瞟了一眼楚朝瑶,这个在场唯一靠谱的人。
把你们的人都带回去吧。
他回望向急速冲来的藤蔓和钟止汀那张不在冷静的脸,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