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瞳之下》零秋零

14、锚点之门

　　能量裂缝的咆哮声在身后逐渐低沉，如同被巨大空间吞噬。凌寻和阿弃相互搀扶着，从冰冷的金属平台上站起身。劫后余生的战栗还未完全消退，但一种更强烈的、接近目标的迫切感推动着他们。
　　阿弃收回抓钩，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损坏，才重新塞回背包。他的动作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效率，仿佛刚才的生死一线只是日常的小插曲。
　　“跟紧，别再踢到东西了。”阿弃瞥了凌寻一眼，语气没有责备，只有提醒。他拿出那张变得皱巴巴的地图，就着远处偶尔闪烁的电弧光芒，再次确认方向。
　　穿过“断层”最危险的核心地带后，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破败和锈蚀依旧，但那种无序的能量泄漏和结构崩塌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的厚重感。
　　他们行走的通道壁不再是粗糙的混凝土或现代合金，而是变成了某种致密的、泛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古老材质，上面蚀刻着难以理解的、非人类风格的几何纹路，似乎经历了无比漫长的岁月。空气变得更加阴冷干燥，尘埃的味道里混杂着一种奇异的、类似石英和金属冷却后的气味。
　　这里的灯光几乎完全消失，只有阿弃从背包里拿出的一盏功率更弱的旧矿灯，光线昏黄，只能照亮脚下几米的范围。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实体，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我们到了‘旧壳’区，”阿弃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也下意识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什么，“光渊镇就是建在这东西上面的。据说……比镇子本身古老得多。”
　　凌寻用手触摸着那冰冷的、刻满纹路的墙壁，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从指尖传来，仿佛触碰到的不是金属，而是凝固的时间本身。某些深埋的、属于“凌寻”而非“罗夏”的记忆碎片似乎在蠢蠢欲动，南极的冰寒再次掠过脑海，却与这里的古老冰冷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地图上的路径在这里变得简洁起来，似乎这古老的区域结构本身就具有极强的指向性。他们沿着一条不断向下倾斜的主廊道前行，廊道极其宽阔，仿佛曾经有巨物通行，如今却空荡得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的回音。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矿灯的光线向前铺开，却无法完全照亮整个空间。他们似乎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腔边缘。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平台，而平台的前方，是一片令人震撼的虚无——那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垂直井道，向下深不见底，向上也望不到顶，仿佛直通地心与苍穹。
　　而在这巨大井道的对面，平台的尽头，镶嵌在古老金属井壁之上的，是一扇“门”。
　　那与其说是一扇门，不如说是一块巨大无比、浑然一体的暗色金属碑。它的表面极其光滑，反射着矿灯微弱的光晕，上面没有任何可见的门轴、把手或锁孔，只有中心区域刻着一个复杂的、层层嵌套的圆环状符号，符号的中心点微微凹陷。
　　这扇“门”沉默地矗立在无底深渊的边缘，散发着亘古、冰冷、拒绝一切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阿弃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和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指着地图中心的标记，又指向那扇巨门中心的符号，“‘锚点’。传说它记录着一切的开端和终结，记录着每一次‘轮回’的真相……以及离开这座囚笼的‘钥匙’。”
　　凌寻望着那扇巨大的、毫无缝隙的门，感到一阵巨大的无力感。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够开启的东西。
　　“我们……怎么进去？”
　　阿弃没有回答，而是从背包最里层，取出了那个从老穆的干扰器里找到的、不起眼的黑色三棱柱体。此刻，在这扇巨门前，那棱柱体的表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晕流转，与巨门中心那嵌套圆环符号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老穆赌上性命送出来的‘钥匙’……”阿弃深吸一口气，走向巨门。他需要踮起脚才能够到门中心符号的凹陷处。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黑色三棱柱体，对准凹陷处的形状，缓缓按了进去。
　　严丝合缝。
　　就在棱柱体完全嵌入的瞬间——
　　“嗡……”
　　一种低沉至极、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共鸣声从巨门内部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动着他们的骨骼和血液。
　　巨门中心那复杂的圆环符号，从最外层开始，逐一亮起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冰冷的眼睛。光芒沿着门内部看不见的纹路流淌、旋转，越来越快！
　　整个巨大的平台开始微微震动，脚下的古老金属发出低沉的呻吟。
　　凌寻和阿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震撼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变化。
　　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到了中心那嵌入的三棱柱体上。柱体变得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
　　“咔……”
　　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机括声响响起。
　　巨大、厚重、浑然一体的金属巨门，没有任何预兆地，从中缝裂开一道笔直的、散发着幽蓝光晕的细线。
　　然后，无声无息地，向着两侧缓缓滑开。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房间或通道，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旋转扭曲的幽蓝光涡，如同一个微型的星云，缓缓转动。光涡中心深邃无比，看不到任何实体结构，只有无尽的信息流光如同瀑布般奔流不息，散发出强大的能量场和吸力。
　　一股冰冷、纯净、蕴含着庞杂到无法理解的信息流的空气从门内涌出，吹动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角。
　　阿弃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后的景象，喃喃自语：“和传说里……不一样……这根本不是一扇门……这是一个……”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平台后方的黑暗廊道里，突然亮起数道刺目的白光！
　　“不准动！举起手来！”
　　“目标确认！‘锚点’已被激活！”
　　“立刻解除激活！重复，立刻解除激活！”
　　多名灰衣人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冲出，手中的能量武器全部对准了站在门口的凌寻和阿弃！他们的动作迅捷而专业，瞬间形成了包围之势！
　　为首的一名灰衣人，正是之前在Γ-7设备间被凌寻用冷却剂暗算的那个，他的面罩下露出的眼神冰冷彻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抓住他们！回收‘钥匙’！封锁‘锚点’！”他厉声下令。
　　凌寻和阿弃背对着旋转的光涡，面前是步步紧逼的枪口，退无可退！
　　那扇通往真相的门，已然打开，但死亡，却也同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