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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苏醒

　　心渊那光怪陆离、绝望与挣扎交织的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淡去，沉入意识深处。杨佳若的意识仿佛从一个无尽深邃的噩梦海底奋力上浮，冲破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黑暗与压抑。
　　首先回归的是身体的感觉：剧烈的、如同被重锤敲击过的头痛，以及全身仿佛散架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酸痛感，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紧接着，是鼻腔里熟悉的、带着冰冷洁净感的消毒水气味，与现实世界紧密相连。耳边传来医疗仪器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起初遥远而模糊，继而变得越来越清晰，像锚点一样将她拉回现实的岸畔。
　　杨佳若艰难地、几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是一片模糊的白，伴随着光影的晃动。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视野才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病房那再熟悉不过的、苍白而略显单调的天花板。
　　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颈椎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目光所及，是悬挂在床头支架上的透明输液瓶，无菌的液体正通过细细的软管，一滴、一滴，缓慢而坚定地输入她的静脉，带来一丝冰凉的慰藉。她的右手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着，那触感带着无比的担忧和不肯放手的坚持—是经纪人Linda姐。她正趴在床边，侧脸压着胳膊，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色阴影，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窗外，天色已经透出微明的曙光，淡淡的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斑驳而安静的光带，驱散着夜的沉寂。
　　她……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不是在那个充斥着血腥与阴谋、冰冷残酷的古代世界，也不是在那个由她内心痛苦扭曲而成、充满心象噩梦的心渊。而是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这个有着消毒水味道、医疗仪器声响、和关心她的人守护在旁的、属于杨佳若的现实世界。
　　一种近乎虚脱的、混杂着巨大庆幸和深沉疲惫的感觉包裹了她。
　　轻微的动静，或许是她的呼吸变化，或许是手指无意识的颤动，立刻惊醒了浅眠的Linda姐。她猛地抬起头，睡眠朦胧的眼睛在看到杨佳若睁着的、虽然虚弱却明显有神的双眼时，瞬间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佳若？！佳若你醒了？!” Linda姐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剧烈的颤抖和无法抑制的惊喜，几乎是弹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因动作太快而晃了一下。她死死抓着杨佳若的手，像是怕她再次消失，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声音哽咽得几乎语无伦次，“老天！你醒了！医生！医生！她醒了！快来人啊！”
　　她的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在病房外的走廊激起了一阵忙乱的涟漪。急促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一阵忙乱之后，医生和护士迅速进来，进行了初步的检查。听诊器冰凉的触感，手电筒检查瞳孔的光芒，简单的问答测试。最终，医生松了口气，对Linda姐和随后赶来的Dr. Wan□□了点头：“生命体征基本平稳，意识清醒，认知功能似乎没有明显受损迹象。太好了，杨小姐，您算是度过最危险的时期了。” 护士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
　　Dr. Wang也很快赶来，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温和而关切地落在杨佳若脸上，没有急于询问，只是轻声说：“感觉怎么样？别着急，慢慢来。”
　　杨佳若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连呼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喉咙干涩得发痛，像是被砂纸磨过，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是对着Dr. Wang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努力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最终缓缓落下，停留在自己的右手上—它依旧被Linda姐紧紧握着，但指缝之中，露出一点熟悉的、冰凉坚硬的触感，以及一丝微弱的、折射着晨曦的宝石光泽。
　　是那条项链。林屿送给她的，“私有星座”项链。它一直被她紧紧地、死死地攥在手心，即使在最深度的昏迷中，也未曾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