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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情绪吊坠的余温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Linda姐一步三回头地被医生和护士劝说着去隔壁休息室稍作休息，她眼底的担忧与疲惫浓得化不开，却也只能勉强点头答应，承诺很快回来。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的细微声响。杨佳若独自躺在病床上，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苍白的天花板上。心渊中的那些景象—宁川冰冷的侧脸、崩裂的丹炉、嘶嚎的怨灵、还有那片无尽的黑暗—正如同退潮后沙滩上的痕迹，在意识的冲刷下快速变得模糊、褪色，失去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实感。然而，那种经历极致痛苦后的虚脱、洞悉真相后的释然、以及将破碎的自我重新整合后的深沉平静，却如同潮水留下的湿气，清晰地浸润着她的灵魂，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缓缓地、有些吃力地松开了那只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让指关节有些僵硬酸痛。
　　那条“私有星座”项链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沾染着她微湿的汗意。铂金的链身细腻冰凉，但那枚完美复刻她肩胛骨胎记的星芒吊坠，此刻却在晨曦透窗而入的微光下，折射出一种异常温润柔和的光泽，不再是以往那种纯粹的冷冽。
　　她伸出另一只略显无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吊坠光滑的表面和那些细小的钻石切面。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清晰的、持续不断的温热。
　　这不对劲。铂金和钻石都是极佳的导热体，在病房恒温的空气中，本该是冰凉的才对。这温热……像是从内部渗透出来的。
　　她忽然想起，记忆的角落被这异常的触感点亮。那是在林屿的实验室出事前夜，他熬了个通宵，眼睛亮得惊人又带着血丝，拿着这个刚刚完成最终调试的“情绪防火墙”测试版吊坠，献宝似的给她看，语气里带着点兴奋，又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羞涩？
　　“……呃，若若，你看，我……我加了个很小很小的、可能有点傻的小功能……”他当时挠了挠头，虎牙尖蹭了下嘴唇，“就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万一，你情绪波动真的特别特别大，大到……超出安全阈值的时候，它内部的一个微型感应器……嗯……它会……会让吊坠稍微有一点点发热？就像……就像个提醒？告诉你，‘嘿，杨佳若，你情绪快爆表啦，注意一下！’……虽然……我当然希望这个功能永远永远都用不上……”
　　他当时说得有些磕绊，像是觉得自己这个设计有点幼稚，又忍不住为她考虑周全。她当时听了，心里甜甜的，又觉得他真是理工男的浪漫思维，小题大做，笑着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说“知道啦，林妈妈”，并未真正将这个小功能放在心上。
　　此刻，掌心这持续不断的、清晰的温热，仿佛是他跨越了生与死的巨大鸿沟，以一种他独有的、笨拙又温柔的方式，给予她的最后回应与确认。
　　它精准地捕捉到了。捕捉到了她在心渊中所经历的那场毁天灭地的情绪风暴—那滔天的悲伤、愤怒、绝望、以及最后的挣扎与觉醒。它一直陪伴着她，以这种沉默而恒定的温度，见证了她的崩溃，也见证了她的重生。
　　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顺着眼角没入鬓角。但这一次，不再是决堤的、淹没一切的绝望洪水，而是温热的、如同初春化雪溪流般的泪水，带着深切的怀念，和一种痛彻心扉后终于得以喘息的释然。
　　她并没有完全放下，悲伤依然像呼吸一样存在，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缺失了一角的钝痛。但那种几乎要将她灵魂撕裂的负罪感、那种吞噬一切光明的无尽黑暗，似乎真的随着心象世界中那一声象征打破桎梏的爆炸、以及“宁川”的消散与回归，而减轻了分量。
　　她学会了，开始学习，如何将这份沉重的重量扛在肩上，而不是被它压垮在深渊里。这温热吊坠，像是一个小小的、来自过去的灯塔，提醒着她，爱从未消失，而她，必须带着这份重量，继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