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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幻境之痛

　　宁川冰冷的警告还萦绕在耳畔，理性如同坚冰，试图冻结她危险的念头。但心底那份与林屿相连的直觉，那份对古老歌谣模糊的感应，以及想要穿透心渊、找到一丝曙光的强烈渴望，最终压倒了恐惧。
　　就在宁川试图强行将她拉离的瞬间，夕雾猛地挣脱了他的手，朝着最近那丛妖艳盛放的血魇罗扑了过去！
　　指尖触碰到那冰凉而肥厚花瓣的刹那——
　　世界轰然碎裂！
　　并非物理上的爆炸，而是意识被猛地拽入一个极速旋转、色彩浓烈到刺眼的漩涡。宁川的身影、裂谷的景象、甚至怀中的糯米，全都消失了。
　　血魇罗的毒性猛烈而精准，它没有制造光怪陆离的怪物，而是直击她最深的梦魇，将那刻骨铭心的痛苦以最清晰、最无可逃避的方式，在她面前彻底“重现”！
　　她不再是旁观者，不再是回忆的拥有者。
　　她是当时的杨佳若。
　　正经历着那毁灭性的一天。
　　幻境完美复刻了每一个细节：被不公替换掉梦寐以求代言的愤怒与绝望；回到家，试图隐藏情绪却被他一眼看穿的脆弱；佩戴着那枚他给的、连接着测试系统的守护吊坠时，无法抑制的剧烈情绪波动……
　　然后，画面猛地切转到那个冰冷的实验室。
　　她（幻境中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庞大的、黑暗的负面情绪—被否定的愤怒、对未来的恐慌、深刻的自我怀疑—正通过那枚吊坠，化作一股失控的、毁灭性的数据洪流，咆哮着冲向正在全身心接入系统进行最终调试的林屿！
　　她能看到他屏幕上瞬间爆红的危险警报，能听到仪器发出的凄厉尖鸣！
　　“不—！”幻境中的她发出无声的尖叫，想要切断连接，却动弹不得。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清晰地看到了—林屿在意识到发生什么的瞬间，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闪过震惊，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或犹豫！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看向导致这一切的她，而是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和决绝，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爆发出一片残影！那不是慌乱的操作，而是精准无比、意志坚定的指令覆盖！
　　他完全来得及启动紧急断开自身连接的协议自救！
　　但他没有！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力和操作，强行修改了系统指令，不是自保，而是将所有致命的反馈路径牢牢锁死在自己这一端，并悍然切断了指向她的所有数据回流！他把自己变成了守护她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防火墙”！
　　幻境无比清晰地放大并传递了他那一刻的选择：不是意外，不是来不及反应，是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的牺牲。
　　“呃啊——！”现实中，夕雾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涌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痛苦贯穿了她！不仅仅是失去他的悲痛，更是真正理解他死亡真相所带来的、近乎撕裂灵魂的震撼与愧疚！
　　而血魇罗的幻境并未停止。在她承受这极致痛苦的同时，无数甜蜜的、温暖的记忆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强行插入、飞速闪现——
　　是他笨拙地为她包扎磨破的脚踝时，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
　　是他赢得冠军后，穿过人海，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她的瞬间；
　　是无数个相拥而眠的清晨，他呼吸均匀地喷在她颈侧的温热；
　　是他絮絮叨叨叮嘱她各种小事时，脸上那种认真的温柔……
　　这些甜蜜的瞬间此刻都变成了淬毒的刀，与那牺牲的惨烈画面交织对比，将痛苦无限放大。
　　最终，所有闪回的画面骤然定格。
　　定格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向她的那一眼。
　　幻境放大了每一个细节。那双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没有痛苦，没有不甘，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片近乎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温柔与不舍。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她的模样刻入永恒。
　　那眼神在说：“别怕。”
　　那眼神在说：“好好活下去。”
　　那眼神在说：“我爱你。”
　　然后，光芒彻底熄灭。
　　“啊————！！！”
　　夕雾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下去，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与悔恨中彻底沉沦。血魇罗的幻境达到了目的，将她推入了最深的绝望深渊。
　　最痛苦的回忆，被彻底触发，毫无保留地碾过了她的灵魂。
　　宁川站在一旁，脸色冰寒地看着这一切，他无法介入这纯粹的心象幻境，只能看着夕雾在血魇罗的影响下崩溃。他手中的星光罗盘指针疯转，显示着此处情绪能量的彻底暴走和失控。
　　然而，就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痛苦之中，那颗被他牺牲一切守护下来的心，是否也会在彻底破碎后，孕育出截然不同的东西？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