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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血魇罗指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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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被宁川从那片凝固着“最后叮嘱”的心象区域拖离,夕雾的精神仿佛被撕掉了一层皮肉,裸露在外的全是淋漓的痛楚。她机械地跟着,泪水无声地流,视线模糊,几乎看不清前路,全凭宁川那股不容置疑的牵引力和怀中糯米细微的呜咽声维持着最后的清明。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得混沌无序,破碎的记忆和扭曲的情绪如同暴风雪般肆虐。但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变化开始出现。
在那些灰黑、暗红、惨白的主色调中,开始零星地、倔强地冒出一种极其刺眼的色彩——那是一种近乎于黑的深红,带着不祥的、天鹅绒般的光泽。
是那花!
宁川之前带回别院,让她照料,最终又因其被养死而移走的迷幻之花—血魇罗。
它们竟然生长在这片心渊裂谷之中!而且不再是盆栽里病恹恹的一株,而是东一簇、西一丛,直接从那些凝固的悲伤“琥珀”里、从扭曲的记忆碎片缝隙中钻出,舒展着肥厚暗紫的茎叶,顶端那紧紧包裹的花苞颜色愈发深浓,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浓稠的血来。那股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异香,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丝丝缕缕,无孔不入,试图钻入人的鼻腔,撩拨最深处的神经。
宁川的脚步明显变得更加谨慎,他甚至微微屏息,拉着夕雾绕开那些生长得尤其茂盛的花丛。星光罗盘靠近这些花朵时,指针会剧烈地颤抖,发出尖锐的蜂鸣。
“避开它们!”宁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血魇罗,以痛苦为食粮,以执念为温床。它的香气和花粉能无限放大你内心的负面情绪,将你拖入最深的幻境,让你一遍遍经历最不愿面对的过去,直至心神彻底耗尽,成为它新的养料。它是心渊中最危险的陷阱之一。”
他的警告清晰而冰冷,理性告诉他,这是绝对的禁区,必须远离。
然而,夕雾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些妖异的花朵吸引。
很奇怪,明明宁川说了它们会放大痛苦,可当她看向那些深红色的花苞时,潜意识深处却泛起一种极其微弱、甚至荒谬的“熟悉感”和“牵引感”。仿佛那诱人沉沦的甜蜜香气背后,隐藏着某种通向更深层真相的路径?这感觉毫无逻辑,与她此刻的悲伤恐惧截然相反,却顽强地存在着。
就在她恍惚之际,一阵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哼唱声,仿佛穿越了层层迷雾,伴随着血魇罗的甜腥气,幽幽地飘入她的耳中。
调子很古怪,不成章节,带着某种古老的、重复的韵律感,莫名地与宁川曾给她看的那首破碎歌谣的残片产生了隐约的重合。
而这调子…这调子…
一段被高烧模糊了的记忆,猛地撞入脑海—
那是一次她连续高强度工作后,免疫力下降,得了重感冒,继而引发高烧。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在酸疼,额头烫得吓人,意识在滚烫的迷雾中浮沉,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片段交替上演,挣脱不开。
恍惚中,一直有一双微凉的手在照顾她。更换她额头上被焐热的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她颈间的冷汗,小心地扶起她喂下苦涩的药汁。
在她又一次被噩梦魇住,不安地挣扎呜咽时,那双温暖的手会坚定地握住她滚烫的手心,然后,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开始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不成调地哼唱起来。
那根本不算是一首歌,旋律简单甚至有点笨拙,来回就那么几个音节,被他反复哼着,没有任何歌词。但在那时那刻,那单调重复的、略显粗糙的哼唱声,却像一根坚韧的绳索,一次次将她从混乱恐怖的梦魇边缘拉回来,锚定在现实的温暖之中。
她记得自己后来退烧了,还笑着问他哼的是什么难听的调子。
他当时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虎牙一闪,说:“瞎哼的呗,看你好像能安静点…看来我不仅游戏打得好,还有当催眠大师的潜力?”
此刻,在这心渊裂谷之中,伴随着血魇罗的异香,那不成调的、古老的哼唱片段再次回响起来。夕雾猛地意识到,林屿当时无意识哼出的旋律,竟然与这个世界那首失传的古老歌谣,有着惊人的相似!
难道…
一个荒谬却无法抑制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难道这看似诱人沉沦的血魇罗,这以痛苦为食的邪恶之花,并不仅仅是陷阱?它的香气,它所带来的幻境,或许是…深入这片心渊裂谷核心的唯一途径?就像高烧时的梦魇,虽然痛苦,却也剥去了理智的伪装,直抵潜意识的最深处?
宁川在强烈警告她远离。
可某种深藏的直觉,以及那段与林屿、与古老歌谣相连的记忆,却在微弱地呼唤她靠近。
夕雾的脚步迟疑了。她看着不远处一丛尤其妖艳的血魇罗,它的花瓣似乎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更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星空的暗红。
是听从理性的告诫,绕道而行?
还是…遵循那来自心底、与林屿千丝万缕的直觉,冒险触碰这危险的“钥匙”?
她的目光在冰冷理性的宁川和妖异诱人的血魇罗之间摇摆,内心的撕裂感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