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1116星区》16次输入

18、星图的轨迹

　　连日来，宁川持续不断地将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异物志》残卷、诡异造物的图鉴堆到夕雾面前。这种高压的、充满敌意的“教学”，让她的精神时刻紧绷，大脑被强行塞满混乱而危险的信息，几近炸裂。
　　就在她感到自己快要被这些充满恶意的“知识”吞噬时，宁川带来的东西，忽然变了。
　　这天，他手中没有捧那些令人不适的卷宗或标本，而是拿着一卷异常宽大、材质近乎半透明的古老皮纸。上面用极其精细的墨线绘制着繁复无比的星辰轨迹与陌生星座的图案。
　　他将皮卷在书案上小心铺开。“这是一份古星图的摹本，”他语气平淡，“年代久远，难免有摹写之疏。将其与钦天监秘藏正本进行校对，找出线条、墨色或形态上肉眼可辨的差异。”
　　任务从拷问记忆变成了纯粹的视觉校对，这让夕雾几乎窒息的压力得到了片刻喘息。她沉默上前，目光落在星图上。
　　然而，就在她的视线接触到那些古老星辰的瞬间，右肩胛骨下的那片“私有星座”胎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静电掠过般的微弱悸动。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自从穿越以来，这胎记除了在情绪极度波动时会灼热发烫外，从未对身外之物有过反应。
　　她强压下惊疑，摒弃“理解”的企图，开始纯粹依靠视觉本能进行扫描，但一部分心神却不由自主地分给了那片暂时沉寂下去的胎记。
　　这种凭借难以言喻的直觉从复杂图形中捕捉异常的感觉，并不陌生。她想起林屿设计那款“情绪防火墙”程序的初期，曾把测试版的视觉界面给她看。那是由无数不断流转、变幻的复杂光点和线条构成的抽象图案，代表着脑电波和情绪数据流。他问她：“看得懂吗？”她当时只觉得眼花缭乱，摇头说像一团乱麻。林屿笑了，指着屏幕一角：“看不懂就对了。但你试试不看整体，感觉一下，有没有哪个小地方让你觉得‘卡顿’或者‘扎眼’？”她当时觉得他异想天开，但还是依言看去。看着看着，她真的觉得有一小片区域的光点流动似乎比别处“涩”一点，像视频掉帧。她不确定地指了出来。林屿眼睛瞬间亮了，猛地抱住她亲了一口：“对了！就是这里！一个该死的算法冗余，差点没查出来！若若，你真是我的缪斯，你的眼睛是天生用来找bug的！” 他当时那种发现宝藏般的惊喜和毫不吝啬的赞美，此刻想来，像针一样扎在心里。他不仅爱她，更深信她拥有某种未被发掘的、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潜能。
　　心跳微微加速，夕雾指尖虚点向那片让她感觉不适的区域，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这里...我说不清具体哪条线错了...但是这一小片星点，整体的‘形态’...在摹本上看起来，有点‘歪’或‘失衡’...感觉没有正本那么...‘稳定’。”
　　宁川的目光立刻投向那片区域。他观察了片刻，取出水晶镜片，极其仔细地审视。
　　就在他专注观察时，夕雾肩胛骨的胎记又轻微地、持续地悸动了两下，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和确认。这奇异的感觉让她几乎要脱口指出更精确的位置，但她死死忍住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宁川的目光定格在一条极其细微的短线与长线的交叉点上，发现了那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墨点洇染。
　　他缓缓放下镜片，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夕雾。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评估，而是带上了一种深沉的审视，并且，他的视线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右肩的方向，尽管那里被衣物严密遮挡。
　　“...很有趣的感受。”他缓缓开口，语气莫测，“并非基于学识的推断，更像是一种...天生的图形敏锐，甚至是对‘错误’本身的直觉排斥？” 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这种能力，倒是罕见。”
　　夕雾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的话，无意中竟与林屿昔日的感叹遥相呼应。
　　“...只是看起来不舒服。”她低声重复，心底却因那遥远的回忆而泛起尖锐的酸楚。
　　宁川不再言语，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卷起星图。“看来，有些天赋，确实与生俱来。”他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转身离去。
　　夕雾僵在原地，肩胛骨下的胎记微微发热。林屿曾欣喜地发掘她这份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视若珍宝；而在这里，这份“天赋”却成了宁川眼中需要被警惕和剖析的异常样本。同一种特质，在不同的地方，被赋予了爱与囚两种截然不同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