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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你最好没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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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逼近一步,直视着他眼底的红血丝。
“够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后背的伤口大概又裂开了,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只是……”
“只是想发泄?”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指甲划破他的手背,“宋知诚,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个笑话?”
他怔怔地看着手背上的血痕,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浓重的疲惫。
“是,我是像个笑话。”
他解开衬衫纽扣,动作有些笨拙,露出缠满绷带的后背,渗血的地方像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那那个项链呢,不是陈嵋锦因为好心还回来的吧?”
宋知诚的动作僵了一下。
“项链?”
“我明明把它给了陈嵋锦。”
我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因为急切微微发颤,“为了帮江屿赎“小雅”出来,我亲手放在她手里的,它怎么会回到你手里?”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了暗。
“陈嵋锦亲手给我的,那本来就是我给你的东西。”
“什么时候给你的?”
我追问,“在你说‘别想太多’的时候?还是在你早就知道那些信封里藏着什么的时候?”
“信封?”
他皱起眉,像是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个,“你在说什么?”
“F国医院,她怀里抱的那些信封。”
我逼近一步,直视着他。
“里面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早就和她做了交易?所以她才会说那种话,所以项链才会平白无故回到你那?”
“那些信封和项链没关系!阿穗,别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
“宋知诚,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从没有对我瞒过任何事?”
“是,我是有事情没告诉你。”
“可我后背的伤是为你挡的,手腕的伤是被你划的,现在连让你帮我洗个澡都不肯?”
“那又怎么样?”
我别开脸,不敢看那片刺目的红。
“就因为你受了伤,我就要假装没看见F国那些信封?就要当作这条项链的来历不存在?”
“项链是陈嵋锦亲手给我的!”
他突然提高声音,转身时牵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那些信封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阿穗,别被陈嵋锦的话搅乱了……”
“是她搅乱的吗?”
我打断他,眼泪终于掉下来。
“从你瞒着我拿回项链开始,从F国医院门口那些信封被你轻描淡写带过时,我们之间就已经隔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了!”
他的动作僵住了,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浴室里的花洒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热水哗哗地流着,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子里的人影。
宋知诚站在水汽里,背对着我,伤口的血迹在热水里晕开,染红了一池清水。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艰难地擦拭身体,背影落寞得像座孤岛。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上前帮他,可一想到那些信封和项链,想到他眼底藏不住的隐瞒,所有的怜悯都瞬间冻结成冰。
“你自己洗吧。”
我转身往外走,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洗完了叫医生过来换药。”
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花洒被关掉的声音,然后是他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破碎的妥协。
“好。”
我关上门,将那片潮湿的水汽和他的气息都关在里面。
客厅里空荡荡的,晨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关上门的瞬间,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撞着胸腔。
晨光一点点爬高,把落地窗上的水汽蒸成模糊的雾,我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那影子扭曲得可笑。
宋知诚出来时没穿外套,只在腰间松松裹了条浴巾。
后背的绷带被热水浸透,暗红的血渍透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蜿蜒成触目惊心的河。
他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可眼神却直勾勾地锁着我,像受伤的兽。
“手机借我。”
他声音里的哑意更重了,带着水汽的湿冷,“黎助理的号码我记不清。”
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扔过去,屏幕在他掌心磕出轻响。
他低头拨号时,我看见他锁骨处有块新添的疤痕,应该是绑架那天被碎玻璃划的。
“……让医生带些止血粉过来,对,江宅。”
他挂了电话,手机递了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楼下传来门铃的响声,大概是医生来了。
他收回手,转身往门口走,背影落寞得像要随时倒下。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却没有回头:“你想知道的那些信封,等陈嵋锦回来,让她亲自告诉你。”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楼下的动静。
楼下传来医生的声音,隐约提到“伤口感染”“发烧”。
我攥着手机站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
看见宋知诚靠在沙发上,医生正在给他拆绷带,后背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不停的往外渗血。
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下去,我知道自己该下楼去,哪怕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可双脚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
医生给他上了吊瓶,我看着细细的针插进他的血管里,我终究是看不下去了……
我下了楼,看着眼前面色惨白如纸的男人。
他不再看我,而是往窗外看。
我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医生为他处理伤口,我们俩默契的彼此都没有说话。
医生在旁边嘱咐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可我一点也没听进去,我看着包好的纱布一时愣了神。
医生走后,江宅彻底静了下来。
宋知诚的输液管里液体滴得很慢,他靠在沙发上,脸色白得像张纸,却还在强撑着睁着眼看我。
“你不用一直盯着我。”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死不了。”
我没接话,视线落在茶几上那份被遗忘的股权转让书。
盛景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足够让江家起死回生,可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扔给了我。
“为什么不早说?”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离婚协议……你早就撕了,对不对?”
他的睫毛颤了颤,没承认,也没否认。
输液的手突然动了动,大概是针头硌得疼,他却只是蜷了蜷手指。
我终是没忍住,走过去帮他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
指尖碰到他手背时,他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
“你到底图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眼泪突然掉下来,“我骂你是贱骨头,我在宴会上让你难堪,我拿着你的钱却对着你说爱别人……宋知诚,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他突然咳嗽起来,后背的伤口牵扯着,疼得他弓起身子。
我下意识想去扶,却被他避开。
他喘着气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颤巍巍地递过来——是那个星星项链,被他攥得温热。
“我没有骗你,项链就是陈嵋锦亲手给我的,我没有和她做任何交易,这个项链也和那些信封无关。”
我盯着那条项链,突然想起陈嵋锦的那张苍白的脸——或许这从头到尾,都是她编的谎话。
“对不起……我……”
项链掉在地毯上,发出轻响。他没去捡,只是抬眼看着我,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
“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他突然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我面前。
后背的伤口在动作中崩裂,血浸透了纱布,在地毯上洇开一朵丑陋的花。
“阿穗。”
他仰头看我,眼神里的卑微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江家的事,你父亲的事……我没脸求你原谅。”
“但你信我,那些都不是我做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瞒着你,是怕你知道真相后,连恨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相?什么真相?
我刚想追问,他却猛地咳出血来,溅在我的白裙子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他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我下意识伸手扶住他,掌心立刻被他后背的血浸透。
“宋知诚!”
他靠在我怀里,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别生我气了……”他喃喃着,手胡乱地抓着我的衣角。
他很快就烧得昏睡过去,眉头却始终蹙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我抱着他,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突然发现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竟然如此脆弱。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的睫毛很长,睡着时没了平时的凌厉,像个单纯的少年。
可我知道,他不是。
那些真相像隔着我们之间的玻璃墙,看得见彼此,却摸不到。
我轻轻擦掉他针头上渗出的鲜血,动作笨拙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宋知诚,”我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你最好没骗我。”
他没醒,只是眉头舒展了些,手却攥紧了我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地毯上的项链闪着微光,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在这一刻奇异地交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