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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任务完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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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通道的入口被扭曲的金属残骸半掩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浓重的铁锈、潮湿泥土和更深层、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季屿没有丝毫犹豫,率先弯腰钻了进去,清瘦的身影瞬间被浓郁的黑暗吞没。
陆明城紧随其后。通道狭窄、倾斜,地面湿滑粘腻,覆盖着厚厚的、不知名的暗绿色苔藓和铁锈粉末。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埃和腐烂的味道。唯一的光源来自季屿手中那支研究所配发的便携式冷光棒,惨白的光晕在黑暗中晕开一小片区域,照亮坑洼不平的墙壁和脚下需要小心避开的、不知是积水还是某种粘稠液体的水洼。
探测仪的微弱蜂鸣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季屿走在前面,步伐依旧稳定,冷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和清冷的眼眸。他手中的探测仪屏幕上,一个闪烁的光点正随着他们的深入而不断放大、靠近。
“左转,下行十五米左右。信号源就在尽头。”季屿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有些闷,但依旧平稳无波。
通道开始向下延伸,坡度陡峭,脚下更加湿滑。陆明城能感觉到季屿的呼吸节奏稍稍加快,肋下那根无形的钢针传来细微的酸胀感,那是体力消耗和神经高度紧绷带来的反馈。但他依旧沉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者……或者说,监督者。
终于,通道豁然开朗,进入一个相对宽阔的地下空间。这里似乎是某个旧时代地下设施的残骸,穹顶很高,布满了断裂的管道和垂落的电线,大部分区域都被厚厚的铁锈和尘埃覆盖。冷光棒的光线在这里显得杯水车薪,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探测仪的蜂鸣声达到了顶峰,屏幕上的光点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
“就在那里。”季屿停下脚步,光束指向空间中央。
哪里有一只巨大的,重伤的蠕行者。
那只蠕行者体型异常巨大,腹部鼓鼓囊囊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开。腥臭的气息从他那深不见底的嘴里散发开来,那是一种尸体腐烂的味道。
透过体表鳞片可以依稀看到,那东西嵌在蠕行者胸腔深处,被一层坚韧的筋膜包裹着。
它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纯净的紫色光芒,光芒流转间,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其中跳跃。形态如同某种奇特的矿物结晶簇,棱角分明,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近乎透明的紫罗兰色,核心处似乎有更加浓郁的紫光在缓慢脉动,如同一个微缩的心脏。
结晶簇的底部,延伸出许多极其细微、如同活物神经般的紫色丝线,深深扎入蠕行者的组织深处,汲取着养分,也散发着那种令研究所仪器捕捉到的异常能量波动。
“异常信号源。”季屿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
“解决掉。”陆明城率先进攻.身处底下,四周都是黑暗,这无疑大大增强了他那影异能的强度。
【后天技:暗影之刺】
随着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声和类似于布料撕裂的声音,哪个身负重伤的蠕行者终于寿终正寝了,身体被一根锋利的暗影刺贯穿,绿色的脓血滴落。
季屿立刻上前,用匕首的刀尖,极其小心地挑断了那些细微的紫色神经丝线。每切断一根,那晶簇的光芒就微微闪烁一下。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与之前战斗时操控光鸦如出一辙的冷静。
当最后一根丝线被切断,季屿伸出手,指尖避开了晶簇的棱角,轻轻捏住了它相对平滑的底部。一股微弱的、带着奇异酥麻感的能量流瞬间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他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又透明了几分,但眼神依旧沉静如冰。
他站起身,将那枚散发着幽幽紫光的奇异晶簇递向陆明城。
陆明城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落在那枚晶簇上,深邃的瞳孔映着那流转的紫光。这东西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纯净而奇异,与他体内奔涌的、带着深渊烙印的暗影力量截然不同,甚至隐隐有种相斥感。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当季屿触碰到这晶簇的瞬间,一股微弱但精纯的能量也同步流入了他的体内,进一步稳固并强化着他刚刚提升的力量。这就是“偏爱”模式下的“共享提升”。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晶簇冰凉的表面,又缩回手。“你拿着,它和我能量属性不同。”陆明城淡淡瞥了一眼。“走吧,时间要到了。”
返回的路途在沉默中显得格外漫长。在狭小的机舱内,只有螺旋桨噗啦噗啦的声音。陆明城闭目养神,感受着体内因季屿的反馈而变得更加凝练活跃的暗影能量。
季屿坐在他对面,同样闭着眼。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刚才的战斗、操控光鸦、以及接触那枚晶簇带来的能量冲击和精神损耗,都让他消耗不轻。他似乎在调息,又似乎只是单纯地休息。
手臂轻轻一动,露出手腕上一道并不显眼的、被腐蚀液溅到留下的浅淡红痕——这是刚才战斗留下的唯一一点属于他自己的伤痕。这点小伤,按照“偏爱”模式,自然不需要陆明城来分担。
陆明城目光被这些红点吸引。“回去处理处理,不然容易留疤。”
“嗯。”季屿微微点头,耳根却忍不住的泛红。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不对,我想这个干什么…
车厢内的寂静几乎凝固。陆明城偶尔会睁开眼,目光掠过季屿闭目的侧脸。那张脸褪去了药物催生的扭曲依赖后,呈现出一种近乎剔透的疏离感。
季屿的状态如同摊开的书页一样,在他的感知中清晰无比——疲惫,精神力透支,但并无大碍。
不知过了多久,直升机逐渐降落。前方,巨大的、由高强度合金铸造的圆形闸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部幽深、充满机械感的通道。空气瞬间变得“干净”了许多,消毒水和金属的气息再次占据主导。基地市灰烬通道到了。
换乘运兵车,驶入编号4的灰烬通道。
通道内部灯火通明,光滑的合金墙壁反射着冷光,两侧是厚重的防护闸门。压抑,冰冷,秩序井然。
车辆最终停在一个宽敞的内部平台。厚重的舱门打开,陆明城率先走了下去。季屿跟在他身后,步伐依旧稳定,只是脸色在通道刺目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进”。一个声音从面前的办公室里传来。
两人进门,看到一个穿着笔挺的银灰色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就在几名研究员的簇拥下,坐在对门的办公桌旁。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温和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洞悉一切的掌控感。正是深渊研究所的所长——牧见。
“明城,小屿,辛苦了。”牧见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般的关切,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季屿身上停留了一瞬,看到他病号服上的污迹和略显疲惫的神色,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丝,“任务简报已经收到了,清理得很干净。看来‘白鸦’的适应性比预期的还要好。” 他刻意用了季屿的代号,带着一种对待实验品的口吻。
陆明城停下脚步,身形如标枪般挺直,对着牧见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万年不化的冰封。
只有在牧见那温和的目光扫过季屿时,陆明城冰封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耐。
季屿站在陆明城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微微垂着眼帘,避开了牧见的直视。
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似乎比刚才更僵硬了几分。牧见那看似温和的问候,对他而言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
“东西呢?”牧见的目光转向陆明城,笑容不变,但眼神中的温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审视。
季屿从战术腰带上解下隔离盒,递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牧见接过盒子,却没有立刻打开。他的指尖在冰凉的盒体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感受着里面那枚晶簇的能量脉动。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季屿身上,带着一种评估实验数据的兴趣:“小屿,感觉如何?第一次实战配合,还适应吗?”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鼓励,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探针。
季屿抬起头,清冷的眸子迎上牧见的视线。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将所有情绪都冻结在最深处。“报告所长,任务完成。”
他的声音清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复述一个客观事实。他没有回答是否适应,也没有表达任何感受。
牧见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他点了点头:“很好。看来我们的‘保险栓’确实很可靠。” 他刻意加重了“保险栓”三个字,目光转向陆明城,带着深意,“明城,你也要好好珍惜这份‘偏爱’。”
陆明城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
牧见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应,他掂了掂手中的隔离盒,笑容重新变得温和而满意:“这件‘源晶’很有研究价值。你们做得很好。一天休息,后续的评估报告会有人通知你们。” 他说完,目光最后在季屿苍白清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带着一种掌控者欣赏自己杰作的意味,然后转身,示意周围的研究员。一群研究员拿着那枚散发着奇异紫光的晶簇,大步离去。
直到牧见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散去。
季屿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一丝。他抬手,用指尖极其迅速地、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自己后颈腺体的位置,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某种不适。
陆明城没有看他,只是迈开步子,朝着他们临时休息舱的方向走去。季屿沉默地跟上。
通道里只剩下两人单调的脚步声。
这一次,陆明城没有刻意放缓脚步。季屿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步半的距离。清冷的青年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陆明城能感觉到,季屿的疲惫感似乎更重了一些。刚才在牧见面前的紧绷,显然也消耗了他不少精神。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排斥和冰冷的情绪。
那不是药物催生的依赖,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对某种存在(或许是牧见,或许是研究所,或许是他陆明城)的疏离和抗拒。
这感觉……很陌生。
陆明城脚步未停,冰封的眼底,却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