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晶狱》第二信使的约定

4、灰烬走廊之外

　　第二天，季屿身上的伤势已经在治疗药剂的帮助下恢复的差不多了。随着药剂效果逐渐被压制下来，那股药剂带来的狂热和病态的依恋也随之消失。但是那抹深深的爱意仍然固执地留在季屿的心底。

　　第三天早上五点。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研究所恒定的死寂，红光在光滑的合金墙壁上疯狂旋转闪烁，如同泼洒的鲜血。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回荡在狭窄的休息舱内：“紧急任务指令：灰烬走廊C3区，次级裂隙活性异常，畸变体群聚，威胁等级：B+。执行者：黑隼，白鸦。”

　　陆明城猛地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清醒。任务来了。他像一柄被重新擦拭出鞘的凶器，瞬间绷紧了所有神经。

　　指令来得毫无预兆，冰冷地投射在休息舱内唯一的屏幕上。

　　「任务等级：B+」
　　「地点：C-3区域」
　　「目标：清除盘踞的变异生物集群（预估数量：15-20），定位并回收异常能量信号源」
　　「执行者：黑隼（陆明城），白鸦（季屿）」
　　「时限：6小时」

　　没有多余的说明，没有战术简报。深渊研究所的作风向来如此——兵器只需要知道目标，然后执行。

　　陆明城关闭屏幕，站起身。合金地面映出他冷硬的身影。他没有看角落里已经沉默了很久的季屿，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颈，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每一次任务前，他都会进入这种绝对的、摒除一切杂念的专注状态，像一把缓缓出鞘的利刃。

　　角落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季屿站起来了。那个蜷缩在地、因剧痛和恐惧而颤抖的苍白青年似乎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站姿挺拔、眼神清冽的人影。他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白色病号服，却不再显得瑟缩脆弱。凌乱的黑发被他随意地捋到耳后，露出一张干净却缺乏血色的脸。

　　走。”陆明城吐出一个字，转身按下舱门开关。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外面不再是研究所内部无菌的冰冷通道，而是一条斜坡。混杂着铁锈、机油和某种腐败有机物气味的浑浊空气瞬间涌入。这是灰烬通道特有的气息，死亡与衰败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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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深渊研究所建立在144座基地市的市中心。从研究所向四周有30条灰烬走廊，直通向城外。这也是唯一离开基地市的方法。

　　按照顺时针顺序，依次编号1-30，这些灰烬走廊的延长线，把城外又分为30个区域。此外，沿城墙根向外，城外又被划分为几个圆环形的危险区，依次为E,D,C,B,A，危险度依次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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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运兵车，沿着灰烬通道一路疾驰，不知过了多久，车缓缓停下。灰烬通道的尽头。

　　两人的装备箱已经被投放。两人迅速下车。

　　陆明城动作利落地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套为他量身定制的黑色作战服，旁边是几枚特制的能量弹夹和能量枪，以及他惯用的震荡匕首。最下层，是一套明显小了一号的、同样材质的白色作战服。

　　他拿起自己的装备，迅速穿戴起来。肱二头肌，胸肌甚至前锯肌都在紧身作战服下绷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冰冷的黑色覆盖全身，如同第二层皮肤

　　季屿眼神被吸引。

　　咕噜。

　　咽下一口口水

　　陆明城转身，微微皱眉：“快点！”

　　季屿目光躲闪，心里懊恼：“刚才是怎么了...又是那该死的药剂...”

　　手上动作不停，立刻开始穿戴作战服。

　　片刻，随着识别通过，大门徐徐打开。两侧的消毒装置立刻开始工作。

　　经过一个过渡仓，终于，来到了基地市外。外面，是真正的废土。

　　天空是永远洗不干净的铅灰色，低垂的云层厚重得仿佛随时会压垮大地。巨大的、形态扭曲的阴影在云层深处缓缓蠕动，投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目光所及，是无边无际的废墟。曾经的高楼大厦只剩下钢筋水泥的骨架，如同巨兽的骸骨，被厚厚的、不断蠕动增殖的暗红色铁锈覆盖。

　　那些铁锈像是活的，缓慢地侵蚀着一切残存的金属和混凝土结构，散发出浓烈的腥锈味。地面龟裂，流淌着污浊的、泛着诡异油光的粘稠液体。没有绿色，没有生机，只有死寂和缓慢的腐败。

　　一辆武装直升机已经停在门外平坦处。

　　陆明城率先登上冰冷的金属踏板。季屿跟在他身后，步伐稳定，落地无声。

　　他沉默地坐在陆明城对面的座椅上，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螺旋桨转动时发出的单调噪音。

　　陆明城闭目养神，将感知沉入体内奔涌的暗影能量，进行着最后的调和。他能感觉到对面那道清冷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评估，但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之前的黏腻感。这反而让他觉得稍微顺眼了一点。

　　飞机在一片相对开阔、被巨大扭曲金属残骸包围的平地上空悬浮。后舱门轰然打开。

　　“坐标已同步。目标区域，正前方1.2公里。信号源位于中心点地下结构。”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陆明城睁开眼，率先起身，纵身跳出。带着铁锈和腐败气息的风立刻卷起他作战服的衣角。落地。

　　他微微眯眼，适应着光线和环境的剧变。身后，季屿也无声地跟了出来，站在他侧后方一步的位置，清冷的视线迅速扫过四周的地形和掩体，像一台精密启动的扫描仪。

　　洼地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扭曲的金属骨架，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突然！

　　噗！噗！噗！

　　数道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从前方几处被厚重铁锈覆盖的废墟孔洞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刚刚下车的两人！

　　几乎是本能地，脚下的阴影瞬间沸腾！粘稠的黑暗如同有生命的沥青，骤然拔地而起，在他和季屿面前形成一面扭曲蠕动的黑色墙壁！

　　嗤嗤嗤——！

　　暗红色的腐蚀液狠狠撞在暗影之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黑烟升腾，暗影构成的墙壁表面肉眼可见地被侵蚀、溶解、变薄！刺鼻的酸腐味弥漫开来。

　　陆明城眼神一凝。这些蠕行者喷出的毒液的腐蚀性比他预估的还要强！他心念微动，更多的暗影从地面、从周围的阴影中汇聚而来，源源不断地补充着被腐蚀的屏障。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

　　季屿动了。

　　他没有躲在陆明城的暗影护壁之后。他清瘦的身影不退反进，向前踏出半步。只见他右手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光明骤然在他掌心凝聚、爆发！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迅速拉伸、塑形——转瞬间，一只完全由纯粹光能构成的、翼展近一米的巨大光鸦凭空出现！

　　光鸦通体散发着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白光，形态栩栩如生，每一片羽毛都清晰可见，锐利的喙和爪子闪烁着金属般的寒芒。它发出一声无声的清唳，双翼猛地一振！

　　【后天技：光箭齐射】

　　嗖！嗖！嗖！

　　三道凝练如实质的白色光箭，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精准无比地从光鸦翼下射出！它们并非直线飞行，而是在空中划出刁钻的弧线，绕过陆明城正在承受腐蚀的暗影护壁，瞬间没入三处喷吐腐蚀液的废墟孔洞。

　　噗！噗！噗！

　　沉闷的爆裂声从孔洞深处传来，伴随着几声尖锐刺耳、非人般的嘶鸣。那三处持续喷射的腐蚀液流瞬间中断！

　　快，准。

　　陆明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这个看起来清冷瘦弱的Omega，反应速度和攻击精度都远超他的预期。那光鸦的形态操控和能量凝聚，显示出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底，境界至少是蜕凡境。

　　他之前那副虚弱依赖的样子，果然是药物的效果？

　　危机并未解除。更多隐藏在暗红色铁锈覆盖下的废墟缝隙中，亮起了一双双浑浊、充满贪婪和毁灭欲望的黄色浑浊眼瞳。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十几条如同放大版、覆盖着厚厚锈蚀甲壳的巨型蠕虫，从藏身处钻了出来。

　　它们体长超过三米，头部是菊花状的狰狞口器，不断开合，滴落着粘稠的腐蚀性唾液，庞大的身躯在废墟间蠕动，速度竟不慢，目标明确地朝两人包围过来！

　　“数量，十七。三点钟方向高台有两只远程喷吐个体，优先清除。其余呈扇形包抄。” 季屿清冷的声音响起，语速平稳，没有丝毫慌乱。

　　同时，那只悬停在他身前的巨大光鸦再次振翅，又是数道光箭激射而出，精准地射向远处废墟高台上刚刚探出头、口器开始鼓胀的两只蠕行者！

　　陆明城没有回应，但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他撤掉了正面承受腐蚀的暗影护壁。

　　面对从正面和两侧汹涌扑来的蠕行者集群，陆明城眼神一厉，双手猛地向两侧虚按！

　　轰——！

　　【后天技：暗影突刺】

　　他脚下的阴影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炸开！无数道漆黑、粘稠、边缘如同利刃般的暗影刺，如同狂暴的黑色荆棘森林，瞬间拔地而起！它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疯狂地卷向扑来的蠕行者。

　　噗嗤！咔嚓！嘶啦——！

　　令人牙酸的切割、贯穿、撕裂声瞬间爆发。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蠕行者坚硬的锈蚀甲壳，在狂暴的暗影触手面前如同纸糊！庞大的身躯被轻易地洞穿、撕裂、绞碎，腥臭的墨绿色□□和破碎的甲壳内脏四处飞溅。暗影触手如同死神的镰刀，在蠕虫群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季屿的光鸦则如同战场上的白色幽灵。它灵巧地在空中穿梭，避开蠕行者喷吐的腐蚀液和挥舞的节肢。俯冲，悬停，双翼高频振动，洒下密集如雨的光点箭矢，精准地点杀那些试图绕后或躲在掩体后偷袭的个体...

　　两人的配合……竟然有种诡异的流畅。

　　没有言语交流，甚至没有眼神交汇。陆明城专注于他的暗影风暴，季屿的光鸦总能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弥补他攻击范围或速度上的细微空隙。

　　清冷的Omega青年站在陆明城斜后方几步的位置，操控着光鸦，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战场和需要清除的目标。他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显示着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消耗。

　　猛然，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甲壳呈现出暗沉金属光泽的蠕行者头目，趁着暗影触手绞杀其他同类的间隙，猛地从一堆扭曲的金属废墟后冲出！它粗壮的尾部狠狠拍击地面，庞大的身躯竟如炮弹般弹射而起，布满尖刺和粘液的狰狞口器大张，带着一股腥风，直扑正在操控光鸦、似乎毫无防备的季屿！速度快得惊人！

　　陆明城的暗影触手大部分正在清理另一侧的敌人，回援稍慢一线！

　　千钧一发！

　　季屿似乎早有预料。他清冷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闪过一丝光芒。他没有闪避，甚至没有让光鸦回防。他做了一个让陆明城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猛地侧身，将操控光鸦的右手收回，闪电般探向自己腰间！

　　那里挂着一把研究所制式的、短小的能量匕首。

　　嗤——！

　　能量匕首瞬间激活，发出高频嗡鸣，幽蓝色的能量刃弹出！季屿不退反进，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迎着扑来的巨大阴影，精准无比地将匕首刺向蠕行者头目口器下方一处甲壳相对薄弱的连接缝隙！那位置刁钻至极，正是它扑击时防御最薄弱之处！

　　噗嗤！

　　能量刃毫无阻碍地深深刺入！墨绿色的腥臭□□喷溅而出！

　　“嘶——嘎！！！” 蠕行者头目发出震耳欲聋的惨烈嘶鸣！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和冲击力在空中剧烈地扭曲翻滚！它那布满利齿的口器几乎擦着季屿的身体砸落在地面，轰然巨响中，碎石和铁锈飞溅！

　　然而，它那疯狂甩动的、末端带着锋利骨刺的巨尾，却如同失控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抽向因为近身刺杀而失去平衡的季屿！

　　这一下若是抽实，以季屿的身体强度，不死也要重伤！

　　陆明城的暗影触手终于赶到，但距离那呼啸而来的巨尾还差毫厘，无奈错过

　　季屿瞳孔微缩，强行扭转身形想要躲避，但刚才全力刺杀让他重心已失，动作终究慢了一拍。

　　眼看那带着死亡气息的骨刺巨尾就要扫中季屿的腰腹。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手臂粗细的纯黑暗影之矛，如同瞬移般，后发先至。

　　【先天技：极速之矛】

　　它并非来自陆明城操控的那些大规模触手，而是陆明城本人。他在看到季屿遇险的瞬间，几乎是出于战斗本能的反应，右手并指如剑，一道高度压缩的暗影能量瞬间凝聚射出，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噗——

　　漆黑的影矛精准无比地贯穿了蠕行者甩动巨尾的根部关节。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条致命的巨尾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软塌塌地垂落下去，无力地砸在地面上，扬起一片铁锈尘埃。

　　蠕行者头目最后的挣扎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季屿踉跄着站稳，能量匕首还插在蠕行者的颈部缝隙里。他微微喘息，额前的黑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他抬起头，看向几步之外收回手指的陆明城。

　　陆明城也正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陆明城的眼神依旧冰冷，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刚才那精准到极致、甚至堪称救命的瞬发一击，已经说明了一切。

　　季屿清冷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随即又迅速归于冰封般的平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后迅速拔出匕首，后退两步，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战场，那只盘旋的光鸦再次射出数道光箭，精准地解决了最后两只试图逃窜的蠕行者。

　　战斗结束。

　　洼地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蠕行者的残肢断体和墨绿色的腥臭□□。浓烈的铁锈味和腐败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陆明城收敛了周身翻涌的暗影能量，脚下沸腾的黑暗如同退潮般缩回。他站在原地，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只是热身。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作战服上不可避免沾染的几点墨绿污迹，证明他并非全无消耗。

　　季屿操控着光鸦在战场上空盘旋了一圈，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才缓缓散去光能。巨大的光鸦化作点点流萤般的白光，消散在昏黄的空气中。

　　他站在原地，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清冷的眉宇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腰背依旧挺直。他咬开一支能量胶，眼睛盯着能量探测仪，开始扫描定位任务要求的信号源。

　　陆明城走到那只巨大的蠕行者头目尸体旁。这怪物的生命力确实顽强，颈部要害被刺穿，尾部关节被击碎，竟然还能挣扎那么久。他拔出季屿插在它颈部的能量匕首。匕首的握柄上还残留着Omega的体温和……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干净清冽的气息，像是...茉莉花的香气。

　　这气息……似乎有点熟悉？陆明城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一丝极其久远、模糊得几乎要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刺入脑海。

　　…陆家老宅的后花园…深秋…大片枯黄的梧桐叶…一个瘦小的、总喜欢躲在巨大梧桐树后的身影…空气里似乎总是弥漫着一种…干净又有点孤单的冷冽气息…茉莉花…

　　他猛地甩了甩头，将这荒谬的联想驱逐出去。季屿怎么可能和他陆家扯上关系？

　　他走到季屿身边，将匕首递还过去。

　　季屿接过匕首，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陆明城带着战术手套的手背。他的动作稍稍停顿，但目光依旧专注在探测仪的屏幕上，清冷的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泛红。

　　“信号源在地下十五米左右，有金属结构屏蔽，具体位置需要靠近定位。”季屿的声音响起，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陆明城看着他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冰冷的身影，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药剂影响下的那种扭曲的依赖和“荣幸”。只有一片疏离的冰原。

　　“带路。”陆明城收回目光，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

　　季屿没有看他，只是收起探测仪，转身走向一处被巨大金属残骸半掩着的、通往地下的倾斜通道入口。他的步伐依旧稳定，清瘦的背影在废墟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孤绝。

　　陆明城跟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凭借他动神后期的境界，能清晰地感知到季屿的状态——疲惫，但并无大碍。至少，没有因为刚才的冒险刺杀和差点被击中的险情，给他带来伤口。

　　他看着季屿的背影，第一次对这个被强行塞给他的“保险栓”，产生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难以辨明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