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瓷轩·瓷心》慕信江临

5、朝朝暮暮

　　一年后·旧金山
　　金门大桥上方的晨雾还未散尽，瓷站在CH科技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海湾的景色。这是她正式担任公司文化遗产保护部主管的第三个月，办公桌上摆着两样特别的东西：一件是清送她的宋代青瓷小瓶复制品，另一张是她与美利坚在纳帕谷葡萄园里的合影。
　　"瓷主管，会议五分钟后开始。"助理在门口提醒道。
　　瓷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衣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国际文物保护基金会将宣布与CH科技的合作计划，而她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当瓷走进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其中包括几位来自世界各大博物馆的代表，还有坐在角落的美利坚。作为CEO，他本可以坐在主位，却坚持将这个位置让给了瓷。
　　"感谢各位的到来。"瓷用流利的英语开场，"今天我们将展示'真鉴'系统的最新进展。"
　　她按下遥控器，屏幕显示出全球文物分布图。"过去十个月，我们扫描并录入了来自27个国家、超过3000件珍贵文物的详细数据。通过AI算法和材料分析，'真鉴'现在能识别出99.7%的高仿赝品，误差率仅为0.3%。"
　　一位大英博物馆的代表举手提问："瓷女士，这项技术是否会取代传统鉴定专家？"
　　瓷微笑摇头："正相反，'真鉴'是为了辅助专家工作，而非替代。就像医疗诊断中，CT扫描永远需要医生的专业判断一样。"她看向美利坚，"科技与传统的结合，才是最好的文物保护方式。"
　　美利坚在角落里对她眨了眨眼，嘴角挂着骄傲的微笑。
　　会议结束后，瓷被各国代表团团围住，询问技术细节。等她终于脱身时，已是午餐时间。美利坚靠在走廊窗边等她，手里拿着两个外卖纸袋。
　　"给，唐人街那家饺子馆的。"他递过一个袋子，"三鲜馅，你最喜欢的。"
　　瓷接过袋子，指尖碰到美利坚的手，他顺势握住，轻轻将她拉近："演讲太棒了。我都快忘了当初那个在纽约古董展上对我冷眼相对的鉴定师了。"
　　"那个鉴定师还在，"瓷假装严肃地说，"她刚刚发现CEO先生又用微波炉热茶了。"
　　美利坚做出一个夸张的懊恼表情："又被抓到了。不过现在我有专业顾问24小时贴身指导了。"他俯身在瓷耳边低语，"尤其是晚上..."
　　瓷耳根发热，轻轻推开他："注意场合，华盛顿先生。"
　　"遵命，瓷主管。"美利坚笑着举手投降，"对了，明天去纳帕谷的行程别忘了。酒庄老板特意为我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明天是他们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美利坚计划了周末的短途旅行。瓷正要回答，手机突然响了。是张警官。
　　"瓷，"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严肃，"有情况。'收藏家'又出现了。"
　　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确定是他？"
　　"指纹匹配。他在瑞士试图出售一批中国瓷器，被当地警方拦截，但再次逃脱。"张警官停顿了一下，"更麻烦的是，我们在他暂住的别墅里发现了...你的照片和行程表。"
　　一股寒意顺着瓷的脊背爬上来。一年过去了，"收藏家"竟然还在盯着她。
　　挂断电话，美利坚立刻察觉到异常："怎么了？"
　　瓷简短复述了张警官的话。美利坚的脸色变得阴沉，他掏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安保部门吗？我是美利坚，立即启动A级预案。"
　　半小时后，CH科技的安保团队全面升级了大楼和瓷住所的防护措施。同时，美利坚联系了国际刑警，要求共享关于"收藏家"的最新情报。
　　晚上，瓷站在他们位于太平洋高地的公寓阳台上，望着远处的海湾夜景。美利坚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别担心，"他低声说，"这次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瓷转身面对他，手指抚过他紧锁的眉头："我们打败过他一次，就能再打败他一次。不过..."她故意转移话题，"我们的周年旅行可能要延期了。"
　　美利坚摇摇头："不，我们照常去。酒庄很安全，而且..."他神秘地笑了，"我有个特别的安排，不想因为那个疯子而取消。"
　　第二天清晨，他们还是按计划驱车前往纳帕谷。一路上，美利坚格外警惕，不时查看后视镜，确保没有被跟踪。瓷则试图表现得轻松，指着路边盛开的野花和葡萄园聊天。
　　酒庄坐落在山谷深处，古老的石头建筑被郁郁葱葱的葡萄藤环绕。老板亲自迎接他们，带他们参观了酒窖和酿造过程，最后安排在一处私密的露台享用午餐。
　　"为我们的第一年。"美利坚举起酒杯，与瓷轻轻相碰。霞多丽白葡萄酒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像是融化的琥珀。
　　就在瓷刚要品尝时，美利坚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是张警官。抱歉，我得接一下。"
　　他走到几步开外接电话，瓷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的肩膀越来越紧绷。通话结束后，克里斯回来时脸色异常苍白。
　　"怎么了？"瓷放下酒杯。
　　"'收藏家'昨晚在旧金山出现了。"美利坚的声音低沉，"他...去了瓷家老宅。"
　　瓷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祖父！"
　　"没事，清教授没事。"美利坚迅速安抚她，"张警官派人24小时保护他。但'收藏家'留下了一样东西..."他递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瓷家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件青瓷小瓶，旁边是那张"眼睛套三角"的名片。
　　瓷认出了那个小瓶——与她办公桌上那件复制品一模一样，而原件应该收藏在故宫博物院。
　　"他偷了故宫的藏品？"她声音颤抖。
　　美利坚摇头："不，故宫那件安然无恙。张警官说，这是...高仿品。几乎一模一样。"
　　瓷突然明白了"收藏家"的意图——这不仅是威胁，更是一种挑衅。他在展示自己的伪造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甚至能复制瓷最熟悉的文物。
　　午餐的气氛荡然无存。美利坚提议立刻返回旧金山，但瓷坚持完成品酒——她不想让"收藏家"破坏这个特别的日子。
　　下午，酒庄老板带他们来到一片私密的葡萄园，中央有棵古老的橡树。"这是我们酒庄最特别的地方，"老板神秘地说，"很多情侣在这里许下愿望。"
　　橡树下摆着一张野餐桌，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的礼盒。瓷疑惑地看向美利坚，后者示意她打开。
　　盒子里是一对白瓷对杯，造型简约优雅，釉色温润如玉。瓷一眼就认出这是定窑风格，但底部却刻着现代设计师的标记和一行小字："To C&M"。
　　"我请景德镇的师傅特别烧制的，"美利坚轻声解释，"胎土里掺了一点点我们去年在故宫采集的老瓷片粉末。算是...古今结合。"
　　瓷小心地捧起一只杯子，阳光透过薄如纸的瓷壁，在掌心投下柔和的光晕。她突然注意到杯内壁刻着极细的文字——是一首英文小诗，翻译过来大概是：
　　"千度窑火不如你一眼温热，
　　万里江山不比你一笑倾城。"
　　"我自己写的，"美利坚有些不好意思，"中文版刻在我的杯子里。水平有限..."
　　瓷的眼眶湿润了。她小心放下杯子，双手捧住美利坚的脸："这是我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美利坚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吻了她的掌心："还有更好的部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单膝跪地，"瓷，一年前在北京，我向你求婚是因为我们刚经历了生死。今天，我想再求一次婚——在平静美好的日子里，我依然确定，你是我此生唯一想共度余生的人。"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白金指环上镶嵌着一小块天青釉瓷片，周围点缀着细小钻石，宛如星辰环绕着汝窑的雨过天青色。
　　"瓷片来自那件'奉华'款汝窑杯，""收藏家"案结案后，国际刑警批准我保留了一小块作为纪念。"美利坚的声音微微发颤，"就像我们的感情，经历过烈火考验，却更加坚韧美丽。"
　　瓷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当美利坚将戒指戴在她手指上时，远处突然传来掌声——酒庄老板和几位工作人员从葡萄藤后走出来，手里拿着相机和香槟。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瓷惊讶地问。
　　美利坚笑着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即使'收藏家'出现，我也不能让这个惊喜泡汤。"
　　当晚，他们在酒庄度过了一个浪漫的夜晚。星空下，美利坚搂着瓷，两人共饮那对定窑风格的对杯。
　　"下周我们回北京看望祖父吧，"瓷靠在美利坚肩头说，"顺便和警方讨论'收藏家'的事。"
　　美利坚点头，亲吻她的发顶："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月光洒在葡萄园上，为一切披上银色的轻纱。对杯中的酒液映照着星光，就像他们交融的生命——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瓷器般坚韧，却又如葡萄酒般醇厚。
　　而在远处的阴影中，一个高瘦的身影放下望远镜，左手黑色手套在月光下格外显眼。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
　　"游戏才刚刚开始，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