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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建筑展的回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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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亦臻约好的建筑展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苏晚特意提前半小时出门,在小区门口的花店买了一小束雏菊,白色的花瓣沾着晨露,看着清爽。
她到展览馆时,沈亦臻已经在门口等了。他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外面套着米白色的休闲西装,比上次在美术馆见到时多了几分温和。看到苏晚手里的花,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很漂亮,谢谢。”
“路过花店,觉得和今天很配。”苏晚没说,其实是昨晚特意想了很久,不知道第一次“正式见面”该带些什么,最后选了最不张扬的雏菊。
展览分了几个展区,从古典建筑到现代设计,一路看过去,沈亦臻总能说出些门道。他指着一幅巴塞罗那米拉之家的剖面图:“高迪的曲线用得太妙了,你看这承重墙的弧度,既藏住了结构,又像海浪在流动。”
苏晚凑近看,果然如他所说,那些看似随意的曲线里藏着精密的计算。“你们做设计的,是不是都像侦探?”她笑着说,“能从表面看到里面的骨头。”
沈亦臻被逗笑了:“差不多。就像你们写代码,外人看是一堆字母,你们却知道每一行的逻辑。”
他竟然记得她是做技术的。苏晚心里微动,想起上次在美术馆,她只随口提过一句“和代码打交道”。
走到一个老北京四合院的模型前,沈亦臻停住了脚步。模型做得极其精致,连院角的石榴树都栩栩如生。“我爷爷以前住这样的院子,”他语气轻了些,“小时候我常趴在葡萄架下写作业,廊下的柱子上,还有我刻的身高记号。”
“后来呢?”
“拆了,盖了写字楼。”他语气里没什么波澜,“所以现在做旧街区改造,总想着能留住点什么。不是原样不动,是把记忆藏进新的空间里。”
苏晚想起星途科技的老办公室,那个她和陆明宇待了五年的地下室。后来公司搬走时,她想回去拍几张照片,陆明宇说“晦气,早该忘了”。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晦气”里,其实藏着最珍贵的东西。
“我以前的公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最早在地下室办公,冬天没暖气,我们就抱着暖水袋敲代码。”
沈亦臻侧过头,认真地听着。
“那时候觉得苦,现在却总想起。”苏晚笑了笑,“就像你说的,记忆这东西,丢了怪可惜的。”
他没追问“以前的公司”意味着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所以我常说,建筑是有记忆的。人也一样。”
中午他们在展览馆的咖啡馆吃饭,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桌上,暖洋洋的。沈亦臻点了两份简餐,记得她不吃香菜,特意让服务员去掉了。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细心吗?”苏晚忍不住问。
“不是。”他抬眸看她,眼神很清,“只是觉得,该记住的事,就得记住。”
吃完饭,沈亦臻提议去附近的胡同走走。“那边有个老书店,藏在巷子里,说不定你会喜欢。”
胡同里很安静,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墙头上探出几枝红月季。沈亦臻走在靠马路的一侧,偶尔提醒她“这边有台阶”。路过一个卖糖画的小摊,他停下脚步:“要不要尝尝?小时候常吃。”
苏晚看着转盘上的图案,选了个最简单的兔子。糖画师傅手艺熟练,糖浆在铁板上转了个圈,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就成了形。
“有点甜。”苏晚咬了一口,糖丝粘在嘴角。
沈亦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唇角,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带着点微甜的尴尬,又有点说不清的暖。
“谢谢。”苏晚低下头,假装专心看糖画。
老书店果然藏在巷子深处,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旧时光”。店里光线偏暗,书架从地板顶到天花板,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香。
沈亦臻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书架前,抽出一本《建筑的故事》:“这本不错,你可以看看。”
苏晚接过来,扉页上有手写的批注,字迹和他很像。“是你的?”
“以前在这里寄售的,没卖掉,倒成了常客。”他笑着说,“老板说,这本书在等有缘人。”
她翻开几页,看到其中一页夹着一张书签,是片干枯的银杏叶,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所有坚固的,都将烟消云散——除了心里的。”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离开书店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胡同口,沈亦臻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坐公交很方便。”苏晚把那本书递给他,“谢谢你今天带我来看展,还有……这本书,我很喜欢。”
“喜欢就拿着。”他没接,“算是回礼,谢你的雏菊。”
苏晚没再推辞,抱着书站在路边,看着沈亦臻的车汇入车流。书的封面有点凉,里面夹着的银杏叶却好像带着温度。
她低头看了看那行字,突然觉得,有些“坚固的”或许并没有烟消云散,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比如那些熬过的苦,比如那些没说出口的遗憾,比如此刻心里悄悄泛起的,一点新的期待。
回到家,苏晚把书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又找了个玻璃瓶,把那束雏菊插了进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花影落在书页上,轻轻晃动,像个温柔的逗号,预示着故事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