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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雨夜里的粥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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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臻发来消息时,苏晚正在改一份代码。屏幕上的光标闪烁着,像悬在心头的一点微光。他说:“城西新开了家砂锅粥店,据说用的是新会陈皮,要不要去尝尝?”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敲在玻璃上,带着深秋的凉意。苏晚看着消息,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几秒,回了个“好”。
她换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外面套了件驼色大衣,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镜中的人,脸色比前几个月好了些,眼底的疲惫淡了,偶尔还能看到点笑意——是这段时间,被美术馆的光影、老胡同的阳光,还有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邀约,慢慢焐出来的。
沈亦臻的车停在小区门口,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苏晚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暖气涌过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刚从工地回来,沾了点泥。”他指了指裤脚的污渍,语气里带着点歉意。
“我上周去现场看过你的改造方案,”苏晚系好安全带,“老砖墙上嵌玻璃那部分,很有意思。”她是前几天陪老周去城西考察新办公地点时,偶然看到沈亦臻团队的项目公示牌的,那些手绘的效果图里,旧时光和新设计缠缠绕绕,像极了他说的“给老故事加新注脚”。
沈亦臻眼里亮了亮:“你觉得可行?我还在担心太冒险。”
“风险里才藏着惊喜啊。”苏晚笑了,“就像写代码,循规蹈矩的逻辑永远安全,但突破常规的思路,才能做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他转头看她,雨丝在车窗上划出斜斜的水痕,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没挡住眼里的光。“和你聊天,总能捡到新想法。”
砂锅粥店藏在一条老巷子里,门口挂着盏红灯笼,雨雾里晕出一圈暖光。店里人不多,木桌木椅,墙角堆着几袋陈皮,空气里飘着糯米和陈皮混合的香气。
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人,看到沈亦臻就笑着打招呼:“沈先生,还是老样子?”
“两碗艇仔粥,加份炸油条。”他转头问苏晚,“能吃香菜吗?”
“可以少放些。”
粥很快端上来,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米粒熬得软糯,瑶柱和鱼片的鲜混着陈皮的微苦,层次分明。沈亦臻把油条撕成小段,泡在粥里:“这样吃才香。”
苏晚学着他的样子试了试,酥脆的油条吸饱了粥的汤汁,果然好吃。她抬起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两人都笑了,像两个分享秘密的孩子。
“上次你说在医院复查,”沈亦臻慢慢搅动着粥,语气很轻,“现在好些了吗?”
苏晚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没想到他会问起。她想了想,如实说:“好多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是……胃癌早期,做了手术。”
他没露出惊讶或同情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那更要好好吃饭。这家店的粥养人,以后可以常来。”
没有追问病因,没有唏嘘感慨,只是一句“常来”,像春雨落在土里,悄无声息,却让人安心。苏晚忽然想起陆明宇,他得知她生病时,第一反应是“别影响公司上市”,两相对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你呢?”苏晚岔开话题,“做建筑设计,是不是也常熬夜?”
“以前是,现在不了。”他笑了笑,“前年做一个项目,连续熬了半个月,结果在工地上晕倒了,被同事架去医院。从那以后,就学会了慢慢来。”
“慢慢来”三个字,像根羽毛,拂过苏晚的心尖。她这大半生,好像都在往前赶——赶项目,赶公司上市,赶一个“别人眼里的幸福”,却忘了慢下来,看看脚下的路,听听自己的心跳。
雨越下越大,敲得屋檐噼啪响。店里的收音机在放一首老歌,旋律舒缓,带着点怀旧的调子。他们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喝粥,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的雨,目光相遇时,便相视一笑。
离开时,沈亦臻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把苏晚护在伞下。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他却浑然不觉。走到巷口,他忽然说:“下周我那个旧街区改造项目有个小型座谈会,邀请了些居民和设计师,你要不要来看看?就当……散散心。”
苏晚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点了点头:“好啊。”
车开到小区门口,雨还没停。沈亦臻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纸袋:“刚在隔壁店买的糖炒栗子,热乎的,回去剥着吃。”
栗子的香气透过纸袋渗出来,混着雨气,格外好闻。苏晚接过纸袋,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顿了一下。伞下的空间很小,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雨落在伞面上的咚咚声,像心跳。
“谢谢你的粥,还有栗子。”苏晚轻声说。
“不客气。”他看着她,眼神在雨雾里显得格外温和,“上去吧,小心路滑。”
苏晚转身走进楼道,回头时,看到沈亦臻还站在雨里,举着伞,望着她的方向。她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
回到家,苏晚把栗子倒在盘子里,剥开一个,软糯香甜。窗外的雨还在下,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盘子里堆成小山的栗子,心里暖暖的。
或许,幸福真的不用赶。就像这场雨,慢慢来,才能滋润出泥土里的新芽;就像眼前的人,慢慢来,才能让一颗冰封的心,慢慢透出点暖意。
她拿起手机,给沈亦臻发了条消息:“栗子很好吃,谢谢。”
很快收到回复:“喜欢就好。早点休息,晚安。”
苏晚看着那两个字,笑了笑,回了句“晚安”。
雨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