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同归》纪沁桐

8、八

　　这种时候，他竟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听别人说，只要真心诚意地一直望着天空，就可以看到天堂。”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表情认真到极致。让我忍不住也想看看天空。
　　我不解，这样一个大男孩，怎会说出这样不现实的话语。可看他望天空的那份执著，我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
　　“也许吧。”我轻声说。
　　“你喜欢刚才那个翌年对吧？！”他突然转过头。
　　我一下子被镇住了。他看见了我的秘密。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般的可悲。
　　“不关你的事！你以后少和我说话。”我恼羞成怒，猛地起身来离开了这里。
　　我分不清对默同的看法。我感激他替我躲过翌年那一关，却讨厌他撕开我的面具，看透我的秘密。他在不动声色中走进了我的禁地，却又显得那么自然，甚至不留一点痕迹。与其说是讨厌，还不如说是害怕。我害怕他某天当众让我在别人面前显露出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可是他表现出来的无所谓更让我感到无地自容。第一次有这么一种自责的感受。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这个十恶不赦地坏人，他明明知道一切，看到一切，为什么没有当面戳穿，而是有所保留。不可否认，我是感激他的，害怕他的，而又讨厌他的。原来对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种看法，那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
　　晚自习开始，还是没有看见默同来教室。甚至开始有一点担心起他来。
　　晚自习放学，翌年如同往常来教室门口等我一起回家。他家的别墅就在我家旁边，所以顺路。只是顺路而已。
　　“莫桐，礼服记住要交给恬子啊，别忘了。”翌年果真还是记着那件礼物。
　　“对不起，我弄丢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有些生气，去还是忍住说了一声没有关系。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翌年没有再说话，我也只是沉默。到家后我什么都没有说便转身离开。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哪怕是一句再见也不再有。
　　回到家，还是只有恬子和我。
　　没有说话，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走到外面阳台。不由地望向星空，很美，很像那年我送给翌年的那幅拼图。撇嘴笑笑，有些自嘲的意味，那时的自己，为什么要送给他，如果那时我没有把拼图送给他，又或者他没有接受那幅拼图，那故事是不是就是另一种结局，或者，是另一种开始。
　　突然开始认真的看向天空，其实和从前的没有不同，可因为默同的那个传说，让我也开始相信我可以看见天堂。但是，可能我死了只能去地狱吧，我这么坏，老天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更要好好看看天堂的模样了，去不了，能看看也好啊。天堂，究竟什么样子？
　　竟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居然会相信默同的胡编乱造。可是他的话好像总能让我忍不住去相信，去实践。默同，一个和我有着同样姓名的男生，我开始对他产生了好奇。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明明知道却要帮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心情居然有了好转。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第二日特意很早去学校，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很想知道默同是不是也到，或者，还是没有来。
　　他来了，坐在那里温习着英语。
　　我坐在前面，做样子也在看书，可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是在等待，等待他会和我说话，但明明有那么害怕他和我说话。发着呆。现在还是很早，教室里人很少。
　　听得到他默读英语的声音，仔细听着。
　　“昨天的笔记借给我抄一下。”他在后面对我说。
　　“你昨天~”你昨天去什么地方了？很想这样问，还是没有说出来。似乎和他也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没有资格过问别人的事情吧。而且他可能会误会的。
　　“什么？”他见我话说一半，便继续询问。
　　“没，没什么。”我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顺手给他。
　　“那个，那件衣服，怎么处理？”他有些尴尬地问。那毕竟是我的罪证。
　　“放在那里吧。我自己解决。”我连忙转身。我怕他看见我的心虚。
　　“害怕的话，就不要做那样的事情了。挺什么的~”他翻着我的笔记本，语重心长地说。
　　抢过笔记本，疯了一样开始撕扯起来，本子瞬间变成满天飞舞的纸片。他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重新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翻阅。
　　“我的事，你少管！”不顾班上其他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没有经过思考地冲出教室，我想，我也只能去学校荒废的后山了，除了那里，我别无去处。
　　看来，他真的是一个很讨厌的人。我讨厌他。他肆无忌惮地践踏着我的自尊，让我无地自容。
　　入秋了，山上难免有一些凉意。
　　隐约看见蒿草缝隙里有人，风一吹，蒿草们自觉地让到一边。
　　残忍的一幕。
　　翌年正与恬子拥抱。恬子眼中满是幸福的甜蜜。我手足无措。
　　“莫桐。”翌年看见我了。
　　一步也挪不动。只看见恬子胜利的笑容在向我示威。我彻底地狼狈在他们眼里显得淋漓尽致。
　　大家都没有再言语，突然一个声音打破这里的宁静。
　　“给你说过不要随便到这里来，很危险的。”身后，默同自顾自地边说边走，并没有看见这里的气氛如此微妙，更不知道翌年和恬子正在拥抱。
　　“噢。”他好像被吓了一跳。当然我知道，以他的聪明，应该看好出了这里的情形。
　　“莫桐，你怎么来这里了? ”翌年有些底气不足地问。看见的是恬子尖酸了笑容，让我看得心寒。
　　连忙牵起身旁默同的手，示威的意味。好像是在对恬子和翌年说，我不是没有人要的！默同没有任何惊奇，反倒很镇定。我知道我的眼睛一定是红红肿种，眼泪已经快要越过眼袋冲出来。不要，千万不要哭。
　　默同用另一只手扶住我的肩。我知道，他已经什么都懂了。
　　“刚才和她吵架了。她赌气自己上来了。抱歉，打扰了。”默同一番话，让我泪泛滥了。恬子看到也不无挖苦。
　　“怎么？演戏太逼真，有些激动了？”她毒辣的语言，我不知所措，她还是看出了我的难受。
　　“既然大家都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摊开说的了。翌年，莫桐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你们，莫桐你们不用演戏来证明你并不难过。不过你旁边那位男生真是善良，愿意做你的利用工具。”恬子的确不放过我。
　　一阵眩晕冲过去吻了翌年的脸。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呆了。
　　恬子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张大嘴，感到不可思议。
　　“你！”我转过身，指向默同。他开始有些摸不清头脑，皱起眉头。
　　“你不是说我不爱你，爱这个男人吗？怎么样，现在我吻他了，你是不是感到很有成就感，觉得被你说准了?”又是一阵风吹过蒿草堆，我被冷的发抖。

　　我想此刻我和他都已经入了就角色，或者说，我和他都疯了吧。
　　默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箭步冲上我面前，用他的嘴狠狠封住我的嘴。我肩被吓得耸起来。他并不介意似的把我抱的更紧。并不想弄得如此混乱，却在无意间乱了套。我不知道他将怎样他的下一幕演出。
　　“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他眼中竟盈满泪光。话语中甚至有这不符合年龄的忧伤。我确实被吓呆了，看着他的眼睛，竟有一种陷进去的感觉。
　　“我爱你。”一种力量让我不自主地认真说出，或许是言不由衷，又或者是内心的独白，更或者，是生活的剧本需要。太多太多的可能，让我说出了这么深情而又认真地的三个字。我从未想过，我会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说出我人生中第一句“我爱你”。但眼前这个人又是否是对的人，我无从考证。但我真切地明白，那三个字，我说的那么认真。仿佛就是为他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