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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零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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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朗的梅芬离开后,知青点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但还是有了点变化,何玉岚比较内秀,男同志们说话比以前注意了许多,一些歌啊,诗啊消声灭迹,仿佛这些稍露出点苗头,就能流进姑娘的耳朵里,使纯真不再纯真。
何玉岚失去了梅芬,犹如牛羊失去了篱笆,一些妄念不免闻风而起。
脸大心黑的欺小姑娘面薄,时不时有的没的打探试探,过去有脸厚心硬梅芬不软不硬地撅回去,两人才都有了清净。
而这次,再没有人守在何玉岚前面,一些不该她做的活,一些不该她听的话,毫无阻碍攻击了她,令小姑娘闷闷不乐。
男知青们为她出头,起了争闹,一个人得了句耐人寻味的好能耐,其他人得了句阴阳怪气的好威风。
令女同志羞愤,令男同志愤怒。
现场乱作一团。
“住手,把锄头放下。”林队长匆匆赶来,一看下面这架势,急得大吼,其余人一听,七手八脚拉开。
两方人马这才悻悻分开。
还不待知青们开口,前头一个婶子就嚎开了。
“林队长,我不过说了他们两句,他们就冲上来打人,简直没天理没王法,不把我们林坡村人放在眼里......”
田埂上渐渐聚起了许多人,支着农具看热闹。
林队长被她嚎得耳朵嗡嗡响,话都听不清了。
“你胡说,你哪里是说两句,分明就是欺负人...”
“我欺负什么了,年纪轻轻就爱撒谎...”
“你让何同志去挑粪,还有这几沟的活明明该你做的,你推给何同...”
“没有的事,我好手好脚,干嘛要她个小姑娘做,干活差劲,简直浪费我们村的粮食...”
“粮食我们没有浪费,我们活虽然比不上你们快,但我们也有认真...”
“看,他承认了,承认了,他们就是不行...”
“你乱说什么...”
“坏分子...”
年轻气盛,火气爆燃,程嘉栩一把推搡过去。
林队长竭力拉开对方,场面还是乱了,一群人将几个知青和林队长围在里面吵吵嚷嚷,指指点点。
何玉岚被护在中间,躲避着四处挥舞的手,吓得瑟缩。
林新叶见事态不妙,抄起扁担,从田头冲下,仗着结实扁担,打散人群,敲肿几个懒汉的咸猪手,踹开三个男知青,将何玉岚圈入怀中。
她稍微释放出气势,冷森森逼视,声音如雷:“退开,要闹出祸来,别怪我不讲情面,都送去学习班。”
被她唬住,其他社员这才不甘心退后一圈,林新叶放开何玉岚,眼珠右移,身旁唐鹤背心几乎被拉成两半,手臂几道醒目划痕,整个人低头缩着,拽着两边破布,不知道想什么。
林新叶扔开扁担,将他拽到身后,放在何玉岚旁边,林队长眼角抽了一下,装作没看见,毫不留情地对社员输出着。
惊得唐鹤抬头诧异地看着她的后背,旁边细细的声音传来。
“唐鹤同志,你有没有事?”红色的划痕,与白色的皮肤形成反差,看起来很严重。
唐鹤捂住手臂,摇摇头表示没有大碍。
破坏群众团结,破坏革命生产,是群众中的坏分子......听到这些话,社员们还没说什么,知青们觉得天都要塌,欲申辩,林新叶当即一个眼刀甩过去,吓得人把话咽了回去。
输出完了一通,林队长四处驱赶,吼人:“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干活去,谁要是偷懒就扣公分。”
田埂上的人群一窝蜂散去。
“你,你,你们几个都跟我回去,建平你看着点。”林队长抬手点点。
旁边几个手脚被打肿的人在那哎哎哎,七嘴八舌告状。
“老林,你管管你女儿,一个女孩子家没大没小的,随便打人,还要送人去学习班,我还是她长辈...”
“你看看这手肿的多厉害,指定伤到筋骨了...”
“我疼啊,做不了工了。”
林新叶面色平静,眉头不皱半分。
“少在这里胡咧咧,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有数,再闹就记处分。”
林队长不知道女儿为什么拍人,但他护短。
何玉岚眼眶红红的,一看林队长这样说,按耐不住跟着反驳道:“还不是你们...”
话没说完,被人打断。
“少说废话,回去接受教育和检讨。”林新叶低头冷冷盯着她。
唐鹤立刻收回拽着何玉兰袖口的手,何玉岚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立马低下头,细声细语道:“知道了。”
大队办公室,林队长知道他降不住这群老娘们,早就叫小儿子去叫程玉华同志。
程同志一过来,柳眉一竖,激情喷洒的手脚挥舞的婶子们立马静了下来,扬起笑脸好声好气,诉苦抱怨。
这位妇女队长不仅口条好,早些年还当过民兵排长,接受过训练,参加过战斗,颇有威严,深受敬畏,现在她家里还有几个炮壳留着,文武皆可。
听见恶人先告状,程嘉栩忍不了,站起来反驳她们。
这么些年下来,经过邻里街坊吵吵闹闹,各种乱七八糟无厘头恩恩怨怨的“洗礼”,程同志早就波澜不惊。
她微微点头,坐到桌前,眼神犀利,不怒自威道:“凡事要有纪律,这是办公室,不是大集市,不是谁大声谁就有理,一个个来交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竟然闹成这样,简直无法无天了你们,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大队,你先交代。”
...一是大学生名额花落别家的不甘,二是因为自留地挨着,摘错菜的怨愤,三是做媒不成的不满...
为了不耽误上工,两人轮流进行了十几分钟的批评教育,然后让他们回去边劳动边反思。
林队长觉得必须严肃处理,对程玉华道:“老婶子,今晚开个大会,他们必须要检讨,要充分认识自己的错误,动不动抄家伙,耽误多少活,要是打坏了庄稼,那就是损失国家财产,还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啊,没有培养好他们的觉悟。”
程玉华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那样会损伤年轻人的自尊心,下社员的面子,而且都是快当爷爷奶奶辈的人了,这不利于社员们和知青的团结,恐怕会造成更大的矛盾。
“不公开教育,他们怎么长记性,服从纪律。”
“老林,你说的没错,但教育也要讲究办法,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过去那样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开会批评,搞得人心惶惶。”
“你说的也是个理。”
“我看呐,让他们互相道个歉,幸好没人受伤,用不着赔医药费,我们就持保留态度,况且今天我们已经严肃地批评了他们,他们也接受和解和道歉,这就够了,要是下次还犯错误,再批评处分。”
“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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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工后回到知青点,何玉岚叫住唐鹤。
“唐鹤,你衣服会补吗?要是不会,就拿来给我补,刚才谢谢你了。”
刚才要不是林排长和唐鹤一起提醒她,她说不定又惹上新的闲话了,不过要怎么感谢林同志呢。
“不用不用,我自己补就好了。”唐鹤连连摆手。
“我们可是在同一阵线上战斗过了,革命友谊得到了考验,还客气什么。”程嘉栩冒出来,手搭在唐鹤肩膀上。
“还有谢谢你们保护我,我请你们吃饼干。”
“好啊好啊。”男孩子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唐鹤一下子感到莫名丢脸。
他这么一应承,其他人不好推辞,几人热热闹闹地分完饼干,刚一进屋,于勇把程嘉栩夹到咯吱窝下,揉搓他,抓他痒痒肉。
“你小子,生怕别人不知道知青点养了头贪吃贪玩的猪是吧,连女同志的饼干都要吃。”
“收拾他,这么贪吃,太丢我们男同志的脸了。”唐鹤在一旁帮腔,把门口堵得紧紧的。
“毅哥,唐鹤,别看着啊,帮帮忙,啊...别搞我了,我这是在巩固我们的革命友谊,别来了。”程嘉栩左躲右闪。
“你也是太没脸没皮了,还莽撞,你推的那一手差点就使我们淹没在人海战术中了,该让于勇收拾。”年毅半躺在床上看语录,头都不抬。
“我看那几个婶子脸色都不太好,恐怕以后会有风波。”
“不是恐怕,敌人是一定会反扑的,革命道路是曲折的。”
“听这话好像有故事。”何玉岚出来倒水,刚好听到这句话,忙伸个脑袋进门。
于勇和年毅反射性躲了,反应过来他们不是没穿背心,臊了个大红脸。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何玉岚捂住脸连忙道。
“没事没事。”
“人都离开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事和梅芬有点关系,你们也知道我和梅芬以前是农场的,后来农场倒闭了,我和梅芬就被分派到这里了,我们都没有成家,做媒的人就找上门了,我们拒绝了,但梅芬是女同志,上门的媒婆那是锲而不舍,但我们都坚定回城,只有一家不死心,非要梅芬嫁给她儿子,就是今天欺负玉岚同志的那家人。”
“啊,那梅芬姐同意了吗?”
“肯定没同意啊。”
“反正离他们家远点,简直是道德洼地,那龟孙子晚上趁我不在跑到知青点骚扰梅芬,被林同志逮到了,哦,就是队长的女儿,那时候她还是个民兵,为了正风气,村里送他到公社学习班改造了一段时间,听说遭了不少罪,现在估计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思想退步了,所以玉岚同志你最近不要单独一个人行动。”
何玉岚倒吸一口气,惊呼:“怎么还有这种人。”
“太让人生气了,我们要不偷偷去收拾他一下,让他知道我们知青同气连枝,不是好惹的。”
“他还没搞破坏,没做坏事,要是我们无缘无故去打人,被林排长他们逮到,那可就不是批评教育那么简单了。”
“那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
“我看悬,我呆了这么些年,还没听过能从林新叶手中跑掉的人,不是我对你们有偏见,而是我听说这女同志有点邪性,特别神出鬼没。”说到这,年毅斜眼看了唐鹤一瞬。
“少吓唬人了,不就一个女同志吗,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言尽于此,你们爱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