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风暴眼的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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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悦把合同整理完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办公区的灯彻夜亮着，在她身后投下孤长的影子，桌上的咖啡杯空了三个，速溶咖啡的粉末在杯底结成硬块，像她此刻的心情——疲惫，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执拗。
她把最后一摞合同按年份排好，贴上标签，手指在“2023年”那本厚厚的文件夹上顿了顿。凌晨四点的行政部格外安静，只能听到中央空调的嗡鸣，还有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坚定的跳动声。
“还没走？”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了周启悦一跳。她转过头，看见沈梦琪背着包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像是没睡好。
“梦琪？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啊。”沈梦琪走过来，看到桌上堆成小山的合同，眼圈更红了，“赵扒皮太过分了！明知道这活儿一个人干不完，故意刁难你！”她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我妈给我煮的银耳羹，你喝点暖暖胃。”
周启悦接过保温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烫得她眼眶发酸。“谢谢你，梦琪。”
“谢啥呀。”沈梦琪帮她把合同搬到赵崇办公室门口，“赶紧弄完赶紧走，你都熬了一晚上了。对了，昨天我听研发部的同学说，创意征集的方案已经送到总裁办了，说不定方总会看到呢！”
提到方锐霆，周启悦的心轻轻跳了一下。她想起上次在打印室见到的那个男人，锐利的眼神，挺拔的身形，还有他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场。那样的人物，会注意到一份来自行政部小透明的方案吗？
“估计……不会吧。”她自嘲地笑了笑，“那么多专业人士的方案，轮不到我的。”
“那可不一定！”沈梦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方案里有实际数据，还有总部大厦的结构分析，比那些只会空谈概念的强多了。我舅舅说，方总最看重实际可行性，不看身份的。”
周启悦没说话，心里却悄悄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她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和沈梦琪一起打卡下班。走出寰宇国际大厦时，清晨的阳光刚好洒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恍惚间觉得，那光里好像藏着未来的某种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赵崇没再找周启悦的麻烦，只是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像淬了冰。孙逸凡和吴雅琴倒是消停了些，大概是上次被方锐霆撞见后有所收敛，只是偶尔会在茶水间说些风凉话，周启悦假装没听见。
创意征集的结果迟迟没公布，行政部渐渐没人再提起这件事。有天中午吃饭，沈梦琪忍不住问起：“你说，是不是已经内定了？我听说林景逸也提交了方案，他可是研发部的红人，说不定早就定了他的。”
周启悦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有点失落：“可能吧。其实也没关系，能写完那个方案，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就是太佛系了。”沈梦琪戳了戳她的胳膊，“凭什么啊？你的方案明明那么好。不行，我得去问问我同学。”
沈梦琪的同学在总裁办做助理，消息灵通。下午她回来时，一脸神秘地凑到周启悦耳边：“我问了，方案评审结果出来了，据说有两个方案特别突出，一个是林景逸的，还有一个……好像是行政部的！”
周启悦的心猛地一跳：“行政部的？难道是……”
“不确定，但我同学说，方总拿着那份方案问了好几次‘这个周启悦是谁’。”沈梦琪眼睛亮晶晶的，“肯定是你！我就知道你能行！”
周启悦的心跳得飞快，脸颊发烫。她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原来……真的有人看到了她的方案，真的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名字。
就在这时，赵崇的声音突然在办公区响起：“周启悦，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沈梦琪冲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赵崇的办公室。
赵崇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很难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拍，发出沉闷的响声，“没经过我同意，就敢把方案直接投进意见箱？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经理？”
周启悦愣住了：“通知上说可以直接投……”
“通知说可以你就投？”赵崇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知道这份方案给我惹了多大麻烦吗？人力资源部的王总监刚才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埋没人才！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踩着我往上爬？”
周启悦这才明白，原来赵崇是因为被上级质问才发火。她不想和他争吵，只是平静地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提交一份方案。”
“你还敢顶嘴！”赵崇气得脸通红，“我告诉你，别以为方总问了两句，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行政部就是行政部，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他指着门口，“给我出去！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
周启悦转身走出办公室，心里又气又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认真做事也会被当成别有用心，为什么努力争取机会就成了“踩着别人往上爬”。办公区里的同事都在偷偷看她，孙逸凡甚至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她咬了咬嘴唇，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眼圈有点发热。
就在这时，她的内线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分机号，她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是周启悦吗？”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女声。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总裁办的林助理，方总让您现在到顶层会议室来一趟。”
周启悦的呼吸猛地一滞：“方……方总？现在吗？”
“是的，请尽快过来。”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
办公区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沈梦琪惊讶地张大了嘴，孙逸凡和吴雅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赵崇也从办公室里探出头，眼神复杂。
周启悦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又擦了擦手心的汗。“我……我去趟顶层。”她对沈梦琪说，声音有点发颤。
“去吧去吧！”沈梦琪推了她一把，“别紧张，就当是去汇报工作！”
周启悦点点头，快步走向电梯。她的腿有点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反复回响着“方总让你去一趟”。电梯上升的数字一点点跳动，从12到20，再到30……顶层是总裁办公室和专属会议室，她入职这么久，从来没上去过。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香氛味扑面而来，和楼下办公区的味道完全不同。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孩站在电梯口，应该就是林助理。
“周小姐，这边请。”林助理微笑着引路，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她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的声音，才推开了门。
会议室很大，采光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长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显得比上次在打印室见到时随意些，但气场依旧强大。
是方锐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周启悦身上，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情绪。“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周启悦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手心冒汗。她不敢看方锐霆，只能盯着桌上的一份文件——那正是她提交的创意方案，上面用红笔做了很多批注。
“这份方案是你写的？”方锐霆开口，声音比上次听着低沉些。
“是……是的。”
“说说你的想法。”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周启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她从光伏幕墙的可行性说到成本预算，从技术难点说到解决思路，把方案里的内容娓娓道来。说着说着，她渐渐忘了紧张，眼睛里泛起光芒——那是说起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时，才会有的光彩。
方锐霆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在方案上写几笔。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周启悦的声音在回荡，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你为什么会想到在总部大厦试点？”等周启悦说完，他突然问。
“因为……”周启悦想了想，“寰宇国际作为行业龙头，应该起到示范作用。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用清洁能源，怎么说服客户用呢？而且总部大厦的外墙面积大，日照时间长，很适合做试点。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说，“我想让所有人看到，新能源技术不只是实验室里的概念，它可以真正融入我们的生活。”
方锐霆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拿起方案，翻到最后一页：“这里的成本回收周期算错了，应该是5.8年，不是6.5年。”
周启悦愣住了，仔细算了算，果然是自己算错了。“对不起，我……”
“没关系，思路是对的。”方锐霆打断她，把方案放在桌上，“你的方案很有可行性，尤其是结合了总部大厦的实际结构，这点很好。”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周启悦，“公司决定，让你和林景逸的方案进入最终评审，下周一进行公开答辩。”
周启悦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开答辩？我……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方锐霆转过身，看着她，“方案是你写的，你最了解它。”他顿了顿，补充道，“下周一上午九点，在15楼的大会议室。林助理会把答辩要求发给你，好好准备。”
“谢谢方总！谢谢您！”周启悦激动得差点站起来，眼眶一下子红了。所有的委屈和努力，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去吧。”方锐霆挥了挥手，重新看向窗外的风景。
周启悦走出会议室，脚步都是飘的。林助理送她到电梯口，笑着说：“周小姐，恭喜你。方总很少夸人的，尤其是对新人。”
周启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
回到12楼，她刚走出电梯，就被沈梦琪拉到了楼梯间。“怎么样怎么样？方总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的方案进入最终评审了，下周一要公开答辩。”周启悦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真的？太好了！”沈梦琪激动地抱住她，“我就知道你能行！周启悦，你太厉害了！”
两人在楼梯间偷偷庆祝了半天，回到办公区时，孙逸凡和吴雅琴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赵崇坐在办公室里，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周启悦开始认真准备答辩。林助理发来的要求很详细，不仅要阐述方案，还要回答评审团的提问，包括技术细节、市场前景、风险评估等。她白天在公司忙工作，晚上回家查资料、做PPT，常常忙到深夜。
沈梦琪帮她找了很多行业报告，还特意去请教了林景逸的同学，打听评审团的偏好。“听说研发部的张总监最看重技术创新，你多准备点这方面的内容。还有财务部的李总监，特别抠门，你一定要把成本说清楚，让他觉得划算。”
周启悦把这些都记在笔记本上，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各种信息。她甚至去请教了林景逸——在茶水间碰到时，她鼓起勇气问了几个技术问题。
林景逸有些惊讶，但还是耐心解答了。“你的方案基础不错，但在储能系统的匹配上有点问题。”他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做的储能方案参数，你可以参考一下，不算抄袭。”
周启悦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清秀有力，和他的人一样。“谢谢你。”
“不用。”林景逸推了推眼镜，“答辩时好好表现，别给行政部丢人。”说完，他转身走了，耳根却悄悄红了。
周启悦看着纸条，心里暖暖的。她发现，这个看似冷漠的公司里，其实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善意。
答辩前一天，周启悦把PPT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关掉电脑。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她想起了初入公司时的迷茫，想起了整理那些合同的夜晚，想起了赵崇的刁难和孙逸凡的嘲讽。那些曾经让她痛苦的时刻，现在都变成了支撑她往前走的力量。
她不知道明天的答辩会是什么结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过林景逸这样的专业人士。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第二天早上，周启悦特意穿了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沈梦琪给她化了点淡妆：“这样显得精神点，别让他们觉得行政部的人不专业。”
“嗯。”周启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坚定。
15楼的大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评审团坐在前排，方锐霆坐在中间，面无表情。林景逸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正在调试电脑，看到她进来，点了点头。
周启悦深吸一口气，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的手心在冒汗，心脏砰砰直跳，但当主持人宣布答辩开始时，她突然平静了下来。
林景逸先上台，他的方案很专业，技术细节阐述得非常清晰，赢得了评审团的频频点头。周启悦认真听着，把他的优点记下来，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要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接下来，有请行政部的周启悦。”
周启悦站起身，走到台前。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有点刺眼，但她挺直了背，目光平静地看向评审团。
“大家好，我是行政部的周启悦。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的，是‘柔性光伏幕墙’在总部大厦的试点方案……”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力量。她没有回避自己的不足，坦诚地说自己在技术细节上可能不如专业人士，但她更了解总部大厦的实际情况，更清楚员工的需求。
“我们不仅要发电，还要让光伏幕墙成为一道风景。”她展示了几张效果图，“这是我请设计系的同学帮忙做的，浅灰色的光伏板和大厦的整体风格很协调，甚至比普通玻璃更有质感。员工在办公室里抬头就能看到，会为自己是寰宇国际的一员而骄傲。”
评审团开始窃窃私语，有人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问答环节，张总监果然问了技术问题，周启悦结合林景逸给的参数，回答得很流利；李总监纠结成本，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详细报表，连维护费用都算得清清楚楚。
最后，方锐霆开口了：“如果试点成功，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不在周启悦的准备范围内，她愣了一下，随即说：“我想在全公司推广，然后……推向市场。让更多的写字楼、商场、甚至居民楼都用上光伏幕墙。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城市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发电站，再也不用依赖传统能源。”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在里面。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了掌声。
周启悦走下台时，手心全是汗，但心里却无比轻松。她看向方锐霆，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里带着认可的笑意。
评审结果需要三天后公布。这三天，周启悦过得像坐过山车。行政部的同事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连吴雅琴都没再找她麻烦。赵崇虽然还是没好脸色，但也没再刁难她。
沈梦琪比她还着急，天天去问同学消息。“说是还在讨论，方总和几位总监意见不一致。”她回来汇报，“有人支持林景逸，说他专业；也有人支持你，说你的方案更接地气，容易落地。”
周启悦努力让自己平常心对待，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甚至开始规划，如果方案没被选中，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三天下午，林助理突然给她打电话：“周小姐，恭喜你，你的方案被选中了！方总决定，由你牵头，成立一个跨部门小组，负责光伏幕墙的试点项目。下周一，你正式从行政部调到项目组报到。”
周启悦握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她终于做到了，真的从那个小小的行政部格子间里，走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她挂了电话，沈梦琪立刻冲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好消息？”
周启悦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不是难过的泪，是喜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