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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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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启身体散发出的冰凉,光是隔着白布就已经让罗木木不寒而栗了,现在再加上后脑勺处那隐隐的疼痛,她整个人瞬间就像是陷入了一片沼泽,动弹不得,微微晃动脑袋,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
随即,她缓缓蹲下身,坐在了地上,不过她的手..却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反倒拉得更紧了,闭上眼睛,一段段崭新的记忆涌现而来。
可是,这段记忆却是韩启很早以前的记忆,与这案子貌似毫无关联。
但再记忆袭来之际,她的意识倒是渐渐恢复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光束‘照射’而来,她下意识又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人群的喧闹声,和锣鼓声,一并穿透她的身体,震耳欲聋般的回荡在了大街小巷,这好生热闹的氛围,指引着她再次睁开了眼睛,继而,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骑在高马之上,眼里的一切,都是从韩启的视角出发。
此时,韩启这身绯红罗袍搭配绯红幞头,将他显得十分喜气,低下头再看一眼束在腰间的玉带,她感觉自己就是今天的主角,咧开嘴角,她被这里的氛围所渲染,喜笑颜开起来。
跟随视线,她环视了一圈此时跟随在迎亲队伍周围的围观群众,发现,他们也都沉浸在了这份喜庆之中,孩童不约而同的在列队前窜来窜去,有的站在商铺的台面上,有的被大人抱在怀里,好生热闹。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处宅子前,这宅子看起来寒酸的很,门窄的只能通过一人,两名妇女穿着红色罗裙站在门口,脸上涂满了胭脂水粉,发髻上随便插了一根木头簪子,跳下马背,里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韩启内心的愉悦。
礼毕..已到晚上,婚礼上所有的细节,她都跟随着韩启走了一遍,最终,她身体不累,眼睛累,奈何..外界的她早已在这段记忆的侵占下,昏厥了过去,就算眼睛难受,她也揉不到..这种感觉,让她很是痛苦..直到韩启在酒水的作用下,稍稍在饭桌上眯了一会儿后,她的眼睛才终于得到了片刻休息..
夜幕降临,堂厅中的宾客们也都吃饱喝足,现在该是入洞房的好时候了,韩启也在几个人的搀扶下,来到了婚房外。
说来,韩启的家,倒是同新娘家如出一辙,一间宅子,推开门正面是堂厅,两边是卧房,他们的婚房就在右侧,左侧则是下人所住之地,整个拜堂的过程中,她了解到,韩启也算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因为他年年落榜,家里为了给他筹钱,几乎花光所以积蓄,才住进了这里。
娶媳妇的彩礼钱和筹办婚礼的钱也都是他娘用自己的嫁妆贴补的。
整个柏县,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晓他的事情,倘若不是他与新娘有娃娃亲,估计这辈子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至于新娘子,罗木木从接亲以来,都没有看见新娘的真容,但从身材来看,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子。
对此,罗木木对那新娘倒是充满了好奇..接着,就在她期待韩启推门而入之时,韩启突然一阵暴怒,性格完全与白天来了一个颠倒,从他的反应中,她也深深感觉到了韩启内心深处对这段婚姻的排斥。
在他喊话间,周边劝他洞房的人,也都吓得不敢动了,他则借着酒劲儿,指着婚房便开始破口大骂。
总之,在韩启这一系列发疯的举动下,罗木木察觉到..韩启一直都很反对这段婚姻,但因为自己无能,所以才听取了家人的安排。
此时此刻,他也算是借着酒劲儿将所有的心里话,全都发泄了出来,只是..那个被发泄的对象,却比谁都无辜。
很快,隐隐的哭泣声从房间里传出,一道黑色的身影浮现在了门扇之上,随着一声轻轻地‘随你’传来..韩启暴躁如雷,用力撕扯下腰带,脱去婚服,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自那日之后,韩启便一蹶不振,成日里就知道在外鬼混,广交各种狐朋狗友,回到家,也没有给过妻子一个好脸,成日里,不是对妻子实施冷暴力,就是将怒气全都撒在妻子的身上,拳打脚踢。
不过,令罗木木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妻子长得十分好看,眉眼之间,都透露着比常华还要多的温柔,为什么?他还这么嫌弃她?
都说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起初,罗木木还不信这话,直到与韩启拥有‘一双’眼睛之后,她才真正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是啊,即使她能看见他所看见的一切,但..他心里的那份感受,她却永远也摸不透,道不明。
就这样,他们枯燥乏味地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第三年的时候,他第一次在风月楼见到了常华..但这个时候的他,早已嗜赌成性,每次来这里,他都会将赌赢的钱财全部交给常华。
然而,家中的妻子却在日渐消瘦,面容也渐渐衰老,他的老父亲老母亲也都病入膏肓,就连唯一的下人也在几个月前,逃走了。
亦是如此,罗木木对韩启这个人充满了鄙视..甚至她想,也许他的死亡,可以给他的妻子带来安宁。
渐渐的,她在身体意识的觉醒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继而,韩启冰冷的身体让她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接着,她在那段记忆的占据下,变得迟钝,缓了一会儿,她才彻底清醒过来,随即抬起头便看向了负手站在自己身前的苏墨,干笑了两声,刚要说不好意思,苏墨便问了声:“你又看见什么了?”
又看见?
对于苏墨这番问话,罗木木当场愣在了原地,随即眼中也渐渐泛起了泪花,轻轻咬住嘴唇,苏墨的话,犹如春风,吹拂过她的面颊,因为..他的相信对她而言,就是一种重生,更是一种肯定。
因此,她对于自己所看,所感也有了更深刻的感观。
“我看见,”她激动不已,撑着床边..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就连手心处的痛感也都被她抛到了脑后,此时,她的视线根本不敢离开苏墨半秒,生怕刚一挪开,苏墨就会变脸,“我看见了他成亲的画面,也看见,他对妻子的反感,对妻子的殴打,还看见...还看见,他家道中落,他爹娘现在已经重病卧床了,家中的妻子成日里照顾着老两口,日子过的十分拮据,十分艰苦,但即使如此,韩启也都没有给家里分担过任何,他,简直就不是人,甚至连畜生都不如。”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一堆废话。
反之,苏墨却对罗木木的此番说辞陷入了深刻的思考之中,微微蹙起眉头,他缓缓转视看向韩启..随即在想严律所打听到的一切,也确实与罗木木说的没有区别,当然,他也知道,罗木木一直都跟他在一起,自然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打听多余的事情,是以,他选择相信。
“我知道了,”他说,突然严肃起来,“对了,你能看见这些的事情,一定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诶?”罗木木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真的被苏墨信任了,看着他..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但看苏墨这一脸严肃的模样,瞬间又觉得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于是她赶忙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说完,她有了拨云见日之感。
“现在,你得去做一件事儿。”苏墨突然又道。
“什么事儿?”罗木木问,完全看不懂苏墨到底想干什么?
苏墨招了一下手。
罗木木见状,习惯性靠近了一些,苏墨则在罗木木靠近之时,突然俯下身,低声道:“你在过来点儿。”说着,不等她反应,他就轻轻拽住了她的胳膊,顺势将她朝着自己拉近了些,然后直接俯在她的耳旁,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罗木木听后..眼睛一点点瞪大了不少,随即刚要问些自己不懂的问题..苏墨就火速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他缓缓起身,再次对视上她的眼睛,低声道:“只要照做,我就再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
苏墨这分明就是威胁..奈何,她身份卑微,根本没法儿与他抗衡,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配合..点了点头。
苏墨松开了手。
.....
罗木木按照苏墨的交代,来到了风月楼外。
在此之前,她在衙署包扎好伤口后,丁吉便按照苏墨‘不引人注目’的交代,专门给罗木木配了一身简单的丫鬟服,这丫鬟服的上身是粗布交领短衫,下身则是一条不长不短的褶裙,整体搭配十分轻便,但又显老土。
头发则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插..了一根木簪做装饰,因为太过朴素,一路上,她都在受尽各种人的白眼。
但,任务至上,不到半个时辰,小晴被抓的消息也还是在罗木木坚持的决心下,传开了。
现在不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风月楼的人,都没有一个敢得罪她的,此时站在风月楼的门前,她在想苏墨让她在风月楼四处挑拨离间的任务,心里不免有了忐忑..毕竟,她从来都是息事宁人的性格,这挑拨之事,她几乎没有做过。
从小到大,她只要是遇见麻烦的事情,就会第一时间选择逃避..就算同学之间嚼舌根子,她也都避而远之。更何况,这风月楼的人本就想要治她于死地,现在回来,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种种多余的想法,就在她来到这里的刹那间,一一涌上心头,单手叉腰,她在低头看一眼自己被丁吉亲手包扎好的伤口,以及在想丁吉给自己传授的挑拨离间之法,她一下子犯难了。
这人都是学好不学坏,她可好,却是学坏不学好,现在,她真怀疑..苏墨是不是故意的?
想来,她调整呼吸..迈出步子刚要进去,一只手就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脚下一顿,一脸警觉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一旁,一个劲儿对着自己傻笑的邵醒,随即,她的脸上瞬间只剩无语..“怎么是你啊。”她脱口而出,松了口气。
邵醒乐呵呵道:“大人说,我没有来过这里,他们都不熟悉我,所以,”他轻轻拍了拍罗木木的肩膀,“监督你,比较方便。”
监督?
罗木木怎么听邵醒这话怎么心里不舒服,监督..他苏墨就这么不相信她的办事能力,撇一撇嘴角,她严重怀疑,苏墨到底是真相信她,还是假相信她?兜来兜去的,一会儿交代任务,一会儿又找人监督,他这等做法,让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转念一想,反正目前自己是安全的,想得再多,也没什么意思,正好,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呢,现在邵醒这一来,她的心里倒是有底了。
“你就这样直接跟我进去?”她问。
邵醒一听,直接将手从罗木木的肩膀上撤开,道:“当然不是,”他说,突然变脸,伸手便用力推了一把罗木木,喊了声:“你个丑八怪,你到底跟大人说什么了?”
“诶?”
一切突然,罗木木直接懵逼。
就在这时,风月楼里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纷纷跑了出来。
转眼之间,罗木木的四周便围满了人。
这还真是..想得清闲都难!
无奈之下,罗木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邵醒在这儿胡言乱语。
然而,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句,小晴死了..听着,罗木木当场恍惚了,随即又在他的一句,类似于京城关系户的字眼中,她终于明白..苏墨之所以派来邵醒,无外乎就是想借邵醒的嘴,让他们对她背后的力量有一定了解,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利离间他们。
因此在邵醒这一通喊话之后,那些本私下讨论罗木木坏话的群众们,立刻转变脸色,一一围了上来,甚至说起..就知道凶手不是她,她本就善良等类似的话,总而言之,这些话没有一句不让她惊讶的,尤其再看他们这一张张大善人的面孔,她终于知道..在这社会之中,一个人背后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邵醒也在这一通‘简单’描述过后,拉着罗木木路过前面自觉让开身的群众,朝着风月楼内部走去。
顷刻间,罗木木便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
坐在大厅的中央,姑娘们该演出的演出,该围上前来说好话的说好话。现在,罗木木的嘴里也被他们喂满了食物,十几个茶杯中倒着各种名贵的茶水,一排排罗列在她的身前,她根本不知道该喝什么?不该喝什么?
至于邵醒则站在人群之后,静静看着将罗木木彻底包围起来的人们,嘴角一勾,‘我真是太聪明了,竟然他们能巴结罗沐,就说明有问题,很好,就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我看你们怎么窝里斗。’想着,他抱起双臂,扭脸看向止步在自己一旁,身着粉色罗裙的常华,随口道了声:“你也是得罪过罗沐的人吧?”
他深知,那些人之所以讨好罗木木,就是因为曾经得罪过她。
常华表情一僵,道:“我可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她说,看着邵醒的眼神里满是试探,声音也不由缩小了一些,“你说,她爹真是御史台的?”
“嗯,大人可都调查清楚了,她爹就是御史台的,现在她回来也不过是想拿走她留在这里的家当,但是吧,她这个人不喜张扬,所以就随便穿了一身衣服过来了,”邵醒眼神毫无半分闪躲,说起话来,一本正经,“但是大人觉得她这样低调不太好,便让我来告知你们一声,省的你们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他瞥了一眼常华,只见常华脸色一片铁青。
见状,他故意又问了声:“你知道小晴怎么的死吗?”
“怎么死的?”常华似是对小晴的死因产生了兴趣,语气中明显掺杂了几分慌张。
邵醒‘唉’了一声,道:“是被罗沐的身份吓死的,我呢,”他有意将头朝着常华那边靠拢了一下,“也就不瞒你了,其实..她爹的官职可能更高。”
“什么意思?”常华颤抖道,眼神飘忽不定..心里忐忑不已。
邵醒淡淡一笑,“意思就是,她可能会给他爹告状,唉,说来,”他故意摇头感慨,“小晴和那冯久临死前,倒是说出了不少秘密呢,听得罗沐,差点没拿起刀砍了他们,要不是隔着门,那后果..啧啧,可不堪设想呢。”
“他们说了什么?”常华急了。
邵醒抿嘴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想知道,只能问她了,毕竟,在小晴他们说及遗言的时候,就只有她在场,至于那些个狱卒啊,衙役啊..包括大人,都出去了,所以,”他两手一摊,“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话音落下,他从常华慌张的神色中,看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