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宇风铃

55、放我走还是要我死

　　拉曼的私兵虽不似云骁和特安一般训练有素，但胜在装备精良无法无天。
　　西非斯的皇族一向很舍得花钱。

　　警报响起后，度假别院范围内所有的岗哨立刻亮了灯，瞭望哨塔的灯光自上而下探照下来，一刻不停地搜寻着辰玖他们的踪迹。
　　在密集的探照下，云骁的队员们跟本无法利用黑暗掩护悄无声息地撤出去。

　　高处的机枪在强光的指引下倾泻着子弹，地上逃亡的云骁们蛇形规避的同时，拼尽全力把自己隐入暗处的丛林。
　　树木的枝干能吃掉子弹，在丛林里奔跑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
　　梁飞羽庆幸拉曼养了他几天，让他现在的体力勉强能跟上其他人的行动，否则他就将变成整个队伍的拖累。
　　“这样不行，坚持不了多久的。”身边的枝条不断被打断，子弹破风的声音没有间断地穿透耳膜。行动迟缓的辰玖几次被陆安扑到身下，子弹贴着陆安的衣服擦过，吓得他心跳几乎都要停止。
　　他不希望任何人为他而死！
　　但陆安脸上却不见任何惊慌，他一边向外冲去，一边对着辰玖喊：“闭嘴！忘了当初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了吗？”
　　配合着高处的火力压制，地面的搜索也在快速地向他们推进。辰玖一边随着陆安向外围移动，一边想起了那时在特安的选训中他被怀特上的第一课。
　　团队作战，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你的队友。
　　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但和队友一起是可以做到的。

　　低空中传来一声轰鸣，短暂的爆炸声后一处追着他们打的高空火力停止了。辰玖在奔跑的间隙向上望去，发现最近的一处瞭望哨塔被打没了半边。
　　是低角度的重型狙击掩护。
　　“特意带了高爆弹头。”陆安解释道。
　　狙击掩护一般讲究自上而下，低角度往上的威力会被大幅消弱，但重狙的火力配合高爆弹头的破坏力可以弥补这一点。在稳定的狙击声中，来自上方来的火力威胁迅速减少，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猛地冲出了别院的安保范围。

　　在别院边缘的阴影中，一辆改装过的军用吉普已经处于发动状态，车尾驾着重狙的周野看到陆安和韩杰跑过来，立马收了枪腾出了位置。
　　陆安和韩杰跳上车，没有间歇地拿出自己的狙击枪接手后方的掩护。辰玖和梁飞羽亦同步上车，在他们攀上车沿的瞬间，驾驶位上的克木尔那立刻一脚油门窜出。
　　军用吉普在沙漠间飞驰，周野从车座下翻出一个装备包丢给辰玖和梁飞羽：“换装。”
　　梁飞羽喘息着打开背包，看到里面是普通游客的衣服和易容工具。
　　的确，他和辰玖的这一身太显眼了。
　　两人二话不说开始在狭小的车厢里换衣服化妆。
　　按自己的脸型特色，用专业的工具易容成别人一眼记不住的大众脸，是云骁的基本训练科目之一。

　　颠簸的车厢里一时无话，辰玖和梁飞羽拿着工具稳定地收拾着自己。恍惚间，辰玖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在云晓选训的日子。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母亲的秘密，满心满眼只有对父爱的渴求。
　　那时的他自卑、孤寂、无依。是云骁的军营热血和梁飞羽的爱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认识了自己。
　　他从未想过在泽库多之后，他竟还有机会和这支梦幻的部队一起作战。
　　汹涌的情绪在他的内心翻腾，隐秘的激动从指尖泛起。他知道云骁的队员们可能恨他，但他真的很感激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畅意。
　　毕竟，云骁在他的人生里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据说拉曼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我们会撤到中部闹市。在进入中部前会寻找合适的地点就地掩埋装备，然后伪装成游客进入。假的身份证件在背包里，你们到时候背一下信息。特安当地的联络点已经帮我们订好了天空塔顶层的行政套间，名义是私人高端定制旅游。”
　　周野看他们化得差不多了，开始告知后续安排。他说话的语调生硬，眼里压着的是不加掩饰的愤怒。明眼人都能看出，若不是被命令压着，他肯定不愿开口。
　　辰玖知道这是周野对自己还没有释怀。毕竟现在自己在这里能跑能跳，怀特却是永远回不来了。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和云骁的任何一个人起冲突。
　　误会就误会了吧，本来也是他自己进云骁的目的不纯。而且怀特虽然做错了，但他的确是个好队长。对不知真相的云骁老队员来说，没把自己打死还能接了命令来救自己已经是不容易。

　　“明白。”梁飞羽自然是嗅出了空气中的一丝尴尬，主动出声企图活跃气氛，“你们怎么会来救我们的？”
　　“我们跟着护航编队出航熟悉海战，正好在这里附近。”陆安的声音插进来，他一边说一边收了枪翻到车厢里。
　　现在他们的车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目视范围内没有追兵。陆安便留了韩杰一个人警戒，自己回到车里。
　　“那真是太巧了，我正好在想你们呢。”梁飞羽语气夸张，对着陆安挤眉弄眼一副讨打的样子。
　　“是吗？”陆安挑了挑眉毛一脸不信，“我以为你被借调这么些时候已经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呢。”
　　“不不不，我生是云骁的人，死是云骁的鬼。怎么可能不想回来？”梁飞羽说得一脸真诚，大义凛然。
　　看着梁飞羽脸色苍白却依然努力插科打诨的样子，陆安的眼角不由浮现起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他抬手拍了拍梁飞羽的肩膀：“别贫了，赶快收拾好歇一下吧。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拉曼那儿没讨到好。”
　　陆安都这么说了，梁飞羽便也不再强撑，他知道陆安收枪进来就是怕周野单独和他们在一起尴尬。有陆安在，他便也就不用再担心辰玖会被周野怎么样。
　　毕竟是被拉曼折磨得狠了，刚刚又是顶着一口气一通高强度的逃命。现在一下放松下来，梁飞羽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他利索地把自己收拾成一张大众脸后就窝在座椅的角落开始休息。
　　陆安看了眼睡着的梁飞羽，目光又扫过坐在梁飞羽身旁的辰玖。
　　此刻，辰玖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他侧着身子，目光贪恋地停留在梁飞羽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安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梁飞羽一直是个好同志，用不着他担心，而这位……虽然名义上也是云骁的人，但谁也都知道只是名义上而已。
　　这个笨拙的小子，此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对于泽库多的事，他真的不愿意解释更多么？他就这么甘愿顶着这个污名吗？
　　陆安看得出辰玖是喜欢云骁的。
　　但此刻，他也知道辰玖是必然回不来云骁的。

　　一般而言，安保系统的控制端会有两套，一套在总控室，一套在主人的书房或者卧室。所以在不惊动拉曼的情况下，仅仅是解决了总控室的人是不够的。
　　史蒂夫知道这一点，但他没有太多选择，只能赌拉曼不会没事就去看监控。
　　他赌对了一半。
　　拉曼是没有时刻都盯着监控，所以他们救出了辰玖和梁飞羽，但拉曼也没有懈怠到一眼监控都不看，所以他们在行动结束前就被发现了。
　　与云骁在外围救人并且有狙击接应不同。他就一个人，而且在中心主楼，必然不似辰玖他们一般好逃脱。运气要是不好，他自己分分钟就要折在里面。
　　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警报响起的那一刻他迅捷地翻出了主楼，但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出来的私兵让他应对不暇。
　　追他的人各个手持巴雅国最新型号的枪械，从头到脚都裹着凯夫拉防弹套装。虽然这些私兵训练得不咋样，但胜在人多，打完一茬又会冒出一茬，无穷无尽。
　　史蒂夫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他挣扎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靠他一个人逃不出去。

　　还是闹到这一步了吗？
　　史蒂夫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他脚下生风，不退反进，竟又重新回到了本已经逃出去的主楼。
　　追击的人显然没料到史蒂夫会重新自投罗网，当下都是一愣，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让史蒂夫得到了片刻喘息。
　　他迅捷地躲回了主控室，锁上了门，让追兵暂时进不来。然后按下了连接书房的通讯：“拉曼亲王，让你的手下停止攻击，否则你将会永远失去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拉曼的语气里显然有一丝愤怒。
　　史蒂夫已经让他失去了和辰斐谈判的机会，现在竟然还用孩子来威胁他，简直是不自量力！
　　史蒂夫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监控镜头出示了一个玫瑰吊坠。一瞬间，试图破门的私兵们都在耳机里听到了拉曼的命令：“住手！”

　　史蒂夫不由笑了起来，笑得冷漠而傲慢。
　　“你哪里来的这个吊坠？”拉曼问他。
　　“妈妈留给我的。”
　　“你是……”拉曼的声音紧张起来。
　　“我的锁骨上有一个新月胎记，你要确认吗？”史蒂夫一边说一边拉下了自己的领子。
　　“你回来，我不会亏待你。”拉曼说。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放我走，要么我服毒自尽。你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牙齿里都带着毒。”史蒂夫的声音清冷，自尽被他说得就如喝水一般。
　　“你！”拉曼气急，“你是我儿子。”
　　“但我没当你是老子。”史蒂夫说得理所当然，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得逞的快意，“你想从我身上要的，请去和辰家家主谈，谈拢了我会给你。现在你只能选是放我走还是要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