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姟引

5、第 5 章

　　如果有时光门，蒙露现在最想做的应该就是穿越回高中然后参加艺考，在选秀节目最盛行的时候把握好机会一举成功，而不是在这个小小的办公室苦口婆心给面前的学生说为什么成年人了还不能夜不归宿。
　　蒙露不明白，为什么每天早上要跑早操、晚上要查寝室、桌面不能放东西、周末不能睡懒觉。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她为了要监督学生的完成情况还得跟着一起受这个罪。
　　工资不多，事情倒是不少。
　　“你们没有电脑吗？为什么要出去打游戏？”蒙露来来回回走累了，干脆靠着办公桌半坐着，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低头但感觉没有认错的几个学生。
　　“露姐，笔记本电脑能和电竞电脑的配置比吗？”其中一个学生嬉皮笑脸地回答。
　　“露姐，昨天周末啊，我们打个游戏也不算过分吧，学校这网卡的我看视频都不敢放超清。”
　　“你看那点视频标清就够了。”
　　有人起了头，就有人跟在后面接着话，聊着聊着就不知道一开始是在讨论什么了。
　　听到关键词，蒙露显然更生气了。“你们也知道是周末啊？你们想休息，我还想休息呢，大清早就被领导打电话找来教育你们。”
　　几个人的头又低了回去一点。“再说了，宿舍楼两边都是楼梯，你们看见领导不知道躲着点啊？”蒙露拿着纸卷成的圆筒敲了离得最近的两人的脑袋，“回去一人一份检查，三千字手写，明天给我！”
　　几个学生异口同声啊了起来。
　　如果在前两年刚当上辅导员的时候蒙露被这样央求之后可能还会有些许不忍，“啊什么啊？再啊六千！”
　　惨叫声立刻停止，在蒙露的手势示意下一个跟一个离开了房间。
　　学校不大，至少相较于蒙露的大学是小了很多。毕竟也只是个普通的职业学校，好的学校好的专业谁不愿意去呢，总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去自己喜欢的学校。
　　面试的时候，蒙露还只是抱着找个工作的想法。
　　这样的学校在她当年准备高考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会放进志愿那一栏，即便发挥不稳定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学校上学。
　　毕业前想着自己一定要在大城市最繁华的市中心当一个精致的职场女性，结果在一年半的求职过程中一步一步妥协，最后发现竟然连这个不知名职业学校的辅导员甚至也要和那么多人竞争好几轮面试，求职似乎比她想象的更艰难。
　　“蒙老师……”在门口有些胆怯伸了个头进来的女生声音很小。
　　蒙露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什么事？”
　　女生看上去就是内向文静的性格，双手递上一张表格，“蒙老师，我想来申请缓缴学费。”
　　蒙露伸手接过女生递来的手写申请，“史双宝？”
　　女生轻轻嗯了一声，等着蒙露下一句话。
　　“办了助学贷款吗？”蒙露抬眼看着女生，史双宝轻轻摇了摇头，生怕不清楚助学贷款是什么东西是不得了的大错。
　　蒙露轻叹口气，看了看史双宝写的申请表，字迹清秀。“你没办助学贷款，那缓缴学费就需要你去你们居委会或者村委会之类的地方把你们一家几口人，一年人均多少收入这些写出来找他们盖章证明，然后再和学校官网上的申请表格打印了填好一起交给我。”
　　仔细看了看，史双宝收拾的也干净整洁，但是从后脖颈的皮肤颜色也能看的出女孩子在家里肯定是帮着干了不少活，面容和双手也有些粗糙。
　　史双宝听完点了点头，“老师，那学费最迟能什么时候交？”
　　女孩的话音越来越小，蒙露甚至觉得最后几个字被卡在了她的喉咙里。但是做学生工作也有好几年了，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蒙露语气还算温柔，“十二月第一个星期天以前，”蒙露说到这特意敲亮了电脑桌面查了一下日历，“今年是十二月五号。”
　　史双宝拿回蒙露递出来的表，“谢谢老师。”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跑出了房间。

　　“别催了，马上就到。我已经上车了。”蒙露关上电脑，边打着电话边用一长串钥匙中的一把锁着古早的办公室木门，随后再锁上铁质的栅栏式防盗门。
　　周珊也不是早到的那种人，主要还是因为对面的人都来得太晚。
　　蒙露在地铁站出口见到低头玩着手机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周珊，悄悄凑了上去。“买货吗姐？”
　　耳边突然轻声冒出这一句，吓得周珊立刻抬起头，心想着什么人在中国的大白天也能这么嚣张？
　　蒙露看见周珊惊恐的表情瞬间大笑了起来。
　　通向地上出口的电梯上人很多，周珊挽着蒙露，“前后都是小情侣，只有咱们俩是小姐妹。”
　　蒙露扭头看了看前后，回过头对着周珊笑着，“也没说咱俩不能是小情侣啊。”
　　周珊听完话顺势靠在蒙露肩头，“也对哦，老公。”

　　“说什么姐妹同心？有些人自打结了婚一打电话就是要陪老公吃饭。”周珊虽说在盯着手机屏幕研究着导航，嘴巴说起话来也没闲着。
　　蒙露四处看着街上的装饰，拉着周珊免得走路撞到东西，“别提他了吧，我可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男的。”
　　周珊总算是看明白了路，收起手机带着蒙露沿路直走，“算了，不提他。好歹咱俩还有个伴，宁子就一个人在实验室呢。”
　　不提还好，蒙露噗嗤笑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周珊不太理解蒙露这番话什么意思。
　　迎面而来的服务员看见人就凑了上来，和周珊确认了人数后低头用对讲机招呼着里面的同伴过来接人，指引两人走到了刚整理出来的角落里一个小桌落座。
　　“你说上次婚礼那个伴郎啊？”周珊的表情总是很有趣，这反应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秘闻。
　　“你没看出来吗？”蒙露的反问只收获到了周珊爽快的摇头。“早上去酒店接亲的时候，一进门就盯着宁子看。中午我们去买东西不是只有我自己回来了吗，他马上就来问我宁子去哪了，下午又来问了我两次，晚上还拉着宁子跳舞。”
　　水壶里的柠檬片切的倒是够大，但也不知道泡了多少遍早已经没了味道，蒙露说完话尝了一口柠檬味的白开水。
　　“可他还是高中生吧……”虽然是同一个学校，但是再怎样又能和周荣差几岁呢？周珊伸出指头算着。
　　蒙露手肘枕着桌子，衬着下巴，“《生活启示录》没看过吗？”
　　周珊摇了摇头。
　　“那《悠长假期》呢？”
　　周珊还是摇了摇头。
　　蒙露向后靠着椅背，“都不重要，反正年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面前的冬阴功汤似乎在这个八卦面前都已经索然无味了，周珊很难想象和一个周荣差不多年纪大的男猴子谈恋爱是种什么感觉……
　　一个寒颤，周珊脑子里出现了周荣嬉皮笑脸的模样就已经想撸起袖子揍人了。“能和弟弟谈恋爱的人应该没有弟弟吧……”周珊自顾自说到。
　　“打扰两位用餐，今天七夕，所有来店用餐的女士我们都会送一串七彩绳手链，希望织女祝福两位心想事成。”手提着竹编小篮的服务员走到桌边.
　　蒙露瞥眼看了看，篮子里装满不同颜色花纹七彩绳。服务员说着拿了两个手链递给了两人一人一条。
　　“谢谢。”两人拿着手链道了谢。
　　“不客气，节日快乐。”女服务员笑得更灿烂了一些。

　　挂断电话匆匆赶到电梯口，侯宁急忙脱掉手上带了两层的手套，丢在装满了冰块的泡沫箱边上，起身的瞬间一只手套掉在了地上，侯宁也没来得及在意。
　　安全出口处站着的配送员看见推门出来的侯宁上前问道，“是侯女士吗？”
　　侯宁点了点头，配送员从好几束不同包装的花里挑出了其中一束递给侯宁。
　　根据侯宁对她们的了解，潘雨薇今天是没有功夫搭理其他人的，蒙露和周珊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嚯，师姐，男朋友送的？”袖子还没放下，刚洗完手在门口脱下白大褂的师妹从实验室走出来正巧遇上侯宁一起朝着休息室走过去。
　　“女朋友送的。”侯宁随口解释，推搡着师妹加快了一步，“你赶紧约会去吧。”
　　师妹的兴奋已经从身上溢了出来，停在门口用手机回了个消息提起挎包，用嘴型和侯宁说了声拜拜便出了门。
　　侯宁坐在工位上，里面也没有能获取任何信息的小卡片。
　　“节日快乐。”
　　两周才放一次的周日是多难得的休息，更何况还正巧撞上了节日。
　　在晚自习开始之前，街上结伴出行的年轻男女数量异常之多。蒲阳为了避免回校高峰堵车早早回了学校，坐在寝室里唯一一个上床下桌的书桌前看着书。
　　手机提示响了起来，屏幕横幅消息显示“您的外卖配送已到达。”蒲阳看着消息嘴角不自觉上扬着笑了起来，给侯宁发了消息。
　　好在平时工位的桌面收拾得还算整洁，放一束花的位置还是能挪的出来。
　　侯宁把花放在靠墙的桌角，仔细抬头一看，半数桌上都用各种姿势放着花，倒也不显得侯宁特殊。即便对花的行情不太熟悉，侯宁也大概知道今天买花的价钱不会便宜。
　　就算一个人在宿舍，蒲阳也还是不自觉回过头确认了一下没有人在，生怕被人发现自己这点小秘密。
　　侯宁不记得自己说过周末会在实验室这样类似的话，难道她的生活轨迹这么好推断？可不是吗，除了宿舍和实验室，好像也没听说她还在什么地方经常出现了。
　　只不过在知道是蒲阳送的花以后，侯宁并没有蒲阳预计的那么开心，只是客气地道了声谢。
　　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预兆。侯宁看着怀里的玫瑰，心里暗暗叫着不好。
　　满心期待的蒲阳在收到“谢谢”两个字以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这两个字单独看上去就是那么冷淡。
　　“对不起，我可能做了不太合适的事情。”
　　想到侯宁现在或许在和别的男生有说有笑地约会，因为他送来的花可能还到处打电话找人帮忙接收，蒲阳就像立刻失去了灵魂。
　　隔壁工位的师姐拿着一束粉玫瑰走了进来，“没出去约会啊？”师姐收拾着桌上的电脑，把背面记录着数据的打印纸装进包里。
　　侯宁笑了笑，“补点实验凑数据，不然明天组会又要被骂了。”
　　师姐立刻一脸我也懂得的模样，否则也不会带着电脑出去约会。“那我先走啦。”师姐收拾好东西挥着手和侯宁再见，侯宁也随便挥了两下。回过头来，休息室里包括侯宁在内也只有三个人了。
　　再低头看见蒲阳的消息，侯宁才反应过来自己两个字的回复大概对蒲阳来说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了。“我很喜欢玫瑰，但是以后别再送了。”
　　如果说现在寝室真的有人在，蒲阳可能立刻就会被送到校医室去，精神状态起起落落，一会儿捂嘴偷笑，一会儿唉声叹气。
　　两分钟之前蒲阳已经为自己还没开始就逝去的青春默哀了，人瘫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坠着，手里紧紧握着手机。而现在抬起手把手机举到面前，眼睛瞬间又有了光彩，咧开嘴傻笑着。
　　看着侯宁特意拍照给他发过来的玫瑰，蒲阳放大了照片仔细研究着每一处细节，黑屏的电脑反射出侯宁手上在上次婚礼见过的装饰戒指。
　　蒲阳的嘴角没有落下过，清了清嗓子重新坐回桌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我先继续回去做实验了。”一句话草草结束了对话，蒲阳却依然能傻傻看着聊天记录笑着。
　　李耀提着打包的汤粉跟着蒲阳的室友一起进了门，“你一天光吃面包不腻么？我懒得给你排队随便买了点粉，当我请客吧。”说着提着装着打包盒的塑料袋悬在蒲阳桌子上空等着蒲阳收拾好了书才放下。“我说你一天钱花哪去了？都吃一星期面包了，也没见你原来好这口啊。”
　　蒲阳掀开打包盒盖子，一股热气翻腾上来，对着李耀的笑容显然比刚才一个人在寝室收敛了许多。“你今天不是约会去了么？进展怎么样？”
　　李耀抿着嘴又笑出了那副扭捏的模样。
　　“你这……什么意思啊？”蒲阳才刚嗦下一口粉，没空仔细研究李耀的状态。
　　“就，有那么点小苗头吧。”李耀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拇指和示指间留着的几毫米空隙仿佛能装下整个宇宙。“刚才她约我一起吃了个砂锅米线。”
　　“耀哥够可以的啊。”蒲阳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拍了一掌李耀。
　　“下次我让她带上她朋友，咱们来个四人约会？”李耀走到宿舍门边对着只能照到头颈的镜子摆弄着头发，能通过教务主任考核的头发本就弄不出什么发型，但不耽误已经陷入恋爱的李耀自我欣赏。
　　“那就不必了。”蒲阳专心吃着晚饭，对李耀这个提议显然没有什么兴趣。
　　回过头眯着眼睛沉浸在自己帅气之中的李耀得瑟地走了过来，“也是，我还指望着你苟富贵呢。”手搭在蒲阳肩上，翻着桌上地一摞练习册，“我去，不会吧，这些你全写完了？”随手一翻地一页都写满了推算和结果，虽然李耀看不太懂但眼睛猛地瞪大了不少，咂了下嘴，“你不重点谁重点！”
　　蒲阳叼着粉，面前突然出现了李耀竖起的大拇指。“都高三了，我劝你还是认真点吧。”蒲阳低头在汤里捞着剩下的漏筷之粉，对李耀说到。
　　“你懂什么叫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李耀坐在蒲阳背后翘着腿，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搭在椅背上。
　　蒲阳只是轻笑一声，收拾着桌面。“我不懂。”
　　墙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上了那个学校的校徽。蒲阳只知道这是提升共同语言最简单的方法。这手抓不住，另一手也得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