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军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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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将窗帘晒的发烫，靠窗的同学自然往外挪了挪。
陈欲真信了池焰淋的鬼话——吃完饭立马军训。
到了班里才发现一个人没少，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陈欲将迷彩脱了放在后座。
他把整张脸埋进交叠的手臂，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在桌面上积出一小滩晃动的光斑，他的后背贴住椅背，布料立刻洇出深色的人形汗印。
这它马得亏后面是空座位。
理（1）一共45个人，只有池焰淋旁边空出了位置，没人敢坐。
池焰淋坐在他斜后方，铅笔尖在素描纸上沙沙游走。阳光把他的睫毛镀成金色，额前的碎发却湿成几绺，黏在颧骨上。画纸边缘被汗气蒸得微卷。
——好像在画陈欲伏在桌上的背影。
脊椎骨在湿透的下显出清晰的轮廓，阳光落在他手腕上，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里，血液在发烫地奔流。
陈欲毫不知情。
阳光斜照，他将脸换了方向，露出一只狭长的狐系眼缓缓睁开，用余光扫遍整个教室，有传纸条的、捂着耳朵内卷背诵的还有和他对上视线在画画的池焰淋。
眼尾微挑，带着一点未经世事的倦意。
眼珠子转了一圈又慌乱闭上。
很可爱。
十分钟后。
陈欲再一次睁眼，教室只剩下了五个人。
“两点二十，”池焰淋瞥一眼手表，声音很低，“再赖下去，教官的哨子能把我们吹到操场。”
“这不是还有人呢吗？”
陈欲抬手把军训帽扣在头上，帽檐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恰好压住眼尾那点倦意。套上迷彩抬头一看，池焰淋已经站在门边，他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锁骨处一小块晒不到太阳的皮肤，白得晃眼。
走廊的穿堂风掠过，带着洗衣粉和香草混合的气味。
楼梯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好安静。”陈欲嘟囔着。
池焰淋一时没应声，过了一会才开口。
“下午练正步。”池焰淋回头，声音混在蝉鸣里，“你左脚还顺拐？”
“我哪里顺拐了？”
“是，昨天不这样，今早你走在前面我看见了。”
陈欲抬眼，帽檐下的狐系眼弯出一点笑，像月牙划过水面：“顺拐也比你踢得直。”
今早的事太过紧张，整的陈欲第一次顺拐。
话音未落，两人已拐出楼梯口。
操场传来隐约的口令声。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操场，迷彩汗湿的贴在身上。
“报告——”
教官的眉梢已经挑起一把刀，他抬腕看表，秒针正冷酷地跨过“迟到”那道红线。
“你们两个去抬你们班的水。”教官抬手，指向操场角落那两只蓝色塑料箱。
“抬回来后再抬着跑两圈。”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
周易在队伍里轻轻笑了几声。
得亏教官没听见。
第一圈像逃命的鹿。
无数个正在军训的女生的眼神跟着他们跑了第一圈。池焰淋的迷彩后心洇出深色地图，陈欲的帽檐被汗浸透。
第二圈像负重的狼。
手臂开始发抖，塑料提手勒得掌心发麻，像有无数细针往骨头里扎。池焰淋咬紧后槽牙，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换肩”，两人默契地侧身，水在箱子里晃出半弧浪花，溅到陈欲脚踝，留下一道蜿蜒的盐痕。
“这教官也太不是人了。”
陈欲喘着粗气。
“跑两圈就算了，还让抬着一箱水跑。”
说完话换来的是呼吸加重。
他们几乎是拖着箱子挪回终点。放下时，筐子和水瓶震得胸腔发麻。
池焰淋弯腰撑住膝盖，汗水顺着睫毛滴进眼睛，世界顿时模糊成一片摇晃的绿。陈欲摘下帽子，湿发贴在额前，只剩那双眼睛还亮——带着点倔强的火，又带着点得逞的笑。
教官走过来，他低头看那两箱水，又抬头看他们俩，嘴角终于扯出一丝极浅的弧度。
“归队。”他说。
“是！”两人并肩跑回队伍。
“累么？”陈欲小声嘀咕道。
“不累。”
嘴犟，不累你喘个屁。
理（1）跟全能似的，教官下的指令都是他们班最先完成。
“一排一排踢！”
陈欲站在倒数第二排，脚尖抵着白线，肩膀绷得笔直。他半垂着眼，睫毛在烈日下投出极细的阴影。
一声“踢”掠过耳际，他右膝蓦地弹起，靴底与地面平行，裤缝拉成一道冷冽的刀口。手臂前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腕骨在袖口里若隐若现。
池焰淋在最后一排，余光里只能看见陈欲的后颈。
他的步伐比陈欲晚半拍，却像回声一样精准：脚跟擦过地面，发出“嚓”的轻响。
“立——定！”
陈欲的呼吸在胸腔里回荡，汗水从鬓角滑到下巴，滴在锁骨，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银线。池焰淋微微侧头，看见那滴汗，也看见陈欲帽檐下露出的狐系眼尾——仍带着一点未褪的倦意，却亮得惊人，在烈日下静静反光。
崔意庭和池焰淋在一排，别人身后都被太阳晒的发热，崔意庭身后却很解热。
“——解散！”
教官干脆利落地劈开了凝固的空气。
那一瞬间，整个方阵仿佛从冰里被释放出来。陈欲的肩膀先是极轻地颤了一下，又被周易把了回来。
“爽不爽？”
“要我带你跑跑试试？”
周易：“别，跟着你跑全年级得盯着咱俩。”
陈欲：“等会高二高三下课。”
说话间，陈欲侧过脸，汗湿的碎发贴在鬓角。他看了池焰淋一眼，眼尾弯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像在说：还活着。
池焰淋回以极轻的点头，喉结滚动，却没出声——嗓子早在四十分钟的静默里被烈日烤哑。
陈欲拿了瓶水坐到地上。
“那边有绿豆汤，你不喝？”周易半蹲在旁。
“那玩意儿真的管用么？”
好像也是。
初一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此刻，操场大部分学生都坐了下来，只有少数不习惯坐在地上的。
裴玉衡从后面一把将崔意庭魏然和池焰淋拽到陈欲这边。
裴玉衡：“池哥欲哥，你们今晚一定要看贴吧！”想了想又开口：“还有崔哥和小魏然。”
陈欲：“为什么？”
“就因为军训，那贴吧里的人不得传你们的照片啊。”
“就是就是，你和池哥刚跑的那两圈有多少人看你们不知道啊？”周易眯着眼朝他俩身边靠。
裴玉衡有点羡慕，“哎呦，我穿这军训服咋那么丑呢？欲哥这身材绝了。”
周易乐道：“我欲哥这是飒爽，意庭这是标劲，然然这是飒乖，池哥这是挺括。”
“叫谁然然？”崔意庭忍不住问。
周易苦笑地摸了摸鼻子，连忙摆手说：“魏然魏然。”
随后，他们能隐约听到有从教学楼过来的脚步声。
六个人正聊的尽兴，身后传来一声很柔软的声音。
“陈欲学弟！”
陈欲转头一看。
“这是我给你买的低糖含电解质运动饮料，不喜欢的话扔掉就好……”
陈欲先是一愣，接着站起身，见学姐的手顿在他面前，周围人的目光也被声音吸引了过来，不好意思拒绝，立马将饮料拿到自己掌心。
学姐被阳光镀成金色的耳廓，碎发粘在绯红的脸颊边。
陈欲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一句：“谢谢。”
转身时他忽然低头笑了，露出军训以来第一个不带喘气的笑容。
“你们没有吧哈哈哈。”
热浪还在翻滚，但陈欲握着饮料的指缝里，有凉丝丝的甜意正在蔓延。
周易啧啧两声，低下头嘟囔着：“我什么时候也像他一样。”
“是啊，我也这么想。”
周围也有许多羡慕那位学姐的目光，几乎同一刻，方阵里掀起一阵轻不可闻的骚动。
只有池焰淋的眼神笔直钉在陈欲身上，帽檐压得很低。
这一下午要不就是那个被送水要不就是这个被送水，被同在军训的某些男生看得眼都红了。
“之前跟你说你不逆袭会后悔的你还不信，现在知道了？”有人说。
“我哪知道咱们这一届有这么几个学习又好长相还在线的。”
“现在知道了？后悔去吧你。”
5班那个男生嘁了一声继续站军姿，眼睁睁看着理（1）坐在草坪上。
那个男生叫于洋，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就和自己班女生闹的不愉快，被老师骂了还说自己家有权有势，被别人取外号叫威胁哥。
“靠！”于洋气的要死。
“靠什么靠，跑三圈去！”教官闪到他身旁，训斥道。
他一副懒散样上了跑道，经过理（1）时给了个白眼。
周易拔了根草茎叼在嘴里，嗤笑，“这人有毒吧？你欠他八百万了？”
“急眼了。”陈欲说。
崔意庭噗笑出了声，“除了急眼还有要杀人的冲动吧哈哈哈哈哈。”
“跑挺快啊，风火轮转世？”周易用胳膊肘捅了捅裴玉衡。
裴玉衡把帽檐往后一推，眯眼：“他那白眼翻得我都替他觉得累。”
陈欲拧开学姐给的饮料，喝剩半瓶，随手往旁边一递；崔意庭接过就灌，还不忘剩一点。
就这样，于洋每经过他们班一次，裴玉衡都带着他们抬手冲跑道方向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有的嘴里还喷出两个字：“rubbish！”
临走前，魏然站在原地盯着于洋冲周易她们说了句：“不算校园霸凌吧？”
“不算，我特意问了教官和李哲，都同意了。”
*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天的燥热终于退潮。队伍解散，陈欲把帽子撸下来当扇子，几步追上落在后面的池焰淋，并肩往楼上走。
“喂。”他压低声音，侧头用气音问，“刚才那孙子甩白眼，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骂？”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矿泉水，指节在塑料瓶上敲了两下。
低音而淡：“不想骂。”
陈欲愣了愣，脚步慢半拍：“就……不想？”
“嗯。”池焰淋抬眼，黑眸里映着陈欲被晒得微红的脸。
“浪费口水。”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而且，我不想让别人听见我骂人。”
陈欲哦了一声，又说：“你骂人很厉害么？”
池焰淋没应声，两人一前一后踏进教室，池焰淋把矿泉水塞进桌洞。
陈欲回头看他时，只看见他低头整理袖口，侧脸被冷白灯光削得锋利，却莫名安静。
那一刻，陈欲忽然觉得，池焰淋的“不想”，好像比任何一句脏话都重。
——
李哲走进教室，双手撑在讲台。
“别忘了我说的，明天中午就不能出去吃了。”
“知道知道。”裴玉衡先带了个头。
李哲笑了笑，冲全班一挥手：“回家吧。”
顿时全班鸡飞狗跳。
陈欲的手机在桌洞里震了一下。
崔意庭：一起？
欲皇大帝：下次。
崔意庭：ok.jpg
陈欲拽起书包走到池焰淋桌子旁，右脚踩住池焰淋书包的尾绳，“跟我回家。”
“先去趟小巷。”
陈欲刚想说‘又回去干嘛’改成了：“行吧。”
天色将暗未暗。
池焰淋忽然回头，声音混在蝉鸣和其他同学的声音里，声音很轻：“走快点，等会黑了。”
陈欲没应声，加快了脚步到池焰淋身边。
“今天踢正步的时候，”池焰淋的声音传来，带着点闷，“你同手同脚了三次。”
他话怎么这么多……
“四次。”陈欲纠正他，“还有一次你没发现。”
两人的脚步声惊起了灌木丛里的麻雀。
小巷离得近，没一会儿就到了院门口，陈欲怔了几秒，说：“你进去拿吧，我在这儿等你。”
池焰淋嗯了一声，转身进去。
陈欲掏出刚刚震动了半天的手机。
周易：看贴吧了没？
欲皇大帝：没到家，等会儿看。
周易：还没到？
欲皇大帝：你坐车我走路，你说呢？
周易：哦，也是。
今天的小巷还是和昨天一样寂静，晚风吹在陈欲的背上，白天的温度高，没想到傍晚的风还有点凉快。
陈欲抬头一看，门楣有半截枯掉的紫藤。
大约五分钟，池焰淋左手攥着自己早上脱下来的校服，右手拎着一个黑色袋子，看不见装的什么。
陈欲伸手接过，指尖在校服上短暂地碰了一下他的指节，像烫到似的迅速分开：“谢谢。”
两人继续往巷口走，池焰淋张嘴问：“刚刚为什么不一起进去？”
“我脚疼。”
不是撒娇，也不是解释，只是陈述。
“嗯。”
——十分钟后。
陈欲掏出钥匙，金属碰撞声清脆，门开时，陈欲站在玄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齿。
“我先上楼了，家里有零食，冰箱也有我爸提前做好的饭菜。”
“好。”
——
陈欲冲上三楼锁好门，，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
［第458楼］：今天我给池焰淋送水，他都不带收的。
［第459楼］：我也是嘛……
［第460楼］：身为学姐，今天拿相机拍了这届高一小学弟的帅照。
［第461楼］：姐姐我要！
下面几乎有上百条回复。
好疯。
［第586楼］：陈欲的皮肤好白……
［第587楼］：他那张脸帅炸了！
他又划了一会儿，动作一顿——
满屏都是他和池焰淋。
有一条池焰淋半腿跪在地上系鞋带的照片破了500赞。
还有一条他们班的照片，配文是：六排左数第二个是不是陈欲？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回复：没人注意到他手上那道疤吗？好野……
陈欲下意识蜷了蜷右手腕，那道旧疤被表带遮住，此刻却像被无数目光重新剖开。
其中一条让陈欲震惊到瞳孔放大。
操场尽头，他和池焰淋并肩走，影子在地上交叠成一条线。配文只有一句：“他们连影子都不肯分开。”
点赞已经飙到1000，评论区里一排“kswl”。
陈欲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喉咙里忽然有点痒。
我操？
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界面在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把学校贴吧甩进了池焰淋的聊天框里——
手—好—贱。
陈欲将被子拉到下巴。
手机静的过分。
他后悔死了——
下一秒屏幕亮了。
淋：？
欲皇大帝：手滑，学校贴吧你看看。
淋：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军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