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无知叶》宣倾

1、夜戏

　　夏日午后的阳光照在树荫下，阳光穿过叶片间的缝隙，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少年双手交叠把头枕在双手的空隙中，拾在这时，阳光从窗外照在他的脸颊上。
　　他不知道在课桌上趴了多久，直到被太阳晒得实在受不了才烦躁地抬起头。
　　“同学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班长从班公室里回来时手里竟然多了一套试卷。
　　“我要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等一下不用下去晒太阳。”班长把试卷传了下去，“坏消息是下节体育课换成数学课。”
　　“啊——”
　　这哪是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啊，明明是坏消息和更坏的消息！
　　椆宇用手肘轻碰自己的同桌，叶竫这个时候已经清醒了很多，眼角微微泛红，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刚醒的他头发有些凌乱。
　　他有点起床气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叶啊，咱们好不容易上一节体育节就这样水灵灵被占了。”椆宇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哀声叹气道，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泄了气的气球。
　　叶竫则是单手撑着下巴皱眉“安慰”道：“你上个星期不是说‘再也不想上体育课了’吗，现在你愿望实现了。”
　　“那能一样吗？”
　　谁家高中刚军训完体育课就跑1000米啊！
　　直到数学老师进了教室他才停止了吐槽“算了跟你这个年级第五的人说不明白。”
　　临近下课，数学老师坐在讲台后提醒道：“还有五分钟下课没做完试卷的赶紧…某些人不要在下面搞小动作，自己写自己的。”
　　正在搞小动作的叶竫和椆宇跟没听到似的。
　　“写完赶紧滚一边去。”叶竫把小抄弹到旁边人的桌上。
　　另一个人也是非常听话抄完后就没了动静。
　　等下了课，椆宇就想和身边的人来个亲密的拥抱，但却被叶竫踢了一脚。
　　“你再过来一下，我可以保证这片墨水下一秒会出现在你的脸上。”他把粘在手背上的墨水抵在椆宇面前。
　　“错了错了，不抱了。”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冰凉的流水冲在叶竫的手上，大部分墨水已经被冲洗掉，但因为墨水贴在手上的时间有点久，留下了一层淡淡的墨印。
　　墨印留下的地方不大索性直接不管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样显得他右手比以往更白了。
　　叶竫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被人迎面撞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我草！走路不长眼是不是！？”那人连接爆粗口后连忙跑走了，在他后面的另一个人见状就没再追他，反而蹲下来把叶竫扶了起来。
　　“没事吧，对不起啊。”
　　“又不是你撞的道什么歉。”叶竫摇头反手推开了少年，因为他在面前的人身上闻到一股很淡的烟草味，这是他最不喜欢的味道。
　　小时候父亲会喝了酒后站在阳台上抽烟，等他抽完后便会把身边的空酒瓶扔向他和母亲，而母亲只会把小小的他护在身下或把他关在房间里不让他出来。
　　他怕黑而且门外又会传来打骂声、玻璃摔碎声，直到动静渐渐变小，然后房间被打开母亲把他抱了起来轻拍他的背安慰他。
　　“同学？你怎么了。”少年抬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见没动静正要扶着叶竫的肩。
　　“没事。”叶竫捂着鼻子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雨声哗啦，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下。少年站在校园保安室的屋檐下，呆目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
　　叶竫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夏季校服，空气中湿冷的寒气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记得椆宇说六点可能会下雨，只不过叶竫出门前没看黄历，刚走一半路程就被雨水匝砸中了头，本该六点下的雨却提前了二十分钟。
　　他从囗袋里摸出手机，解锁密码后点开聊天软件快速打起字来。
　　叶竫：送把伞给我吧
　　过了两秒他又发了一条。
　　叶竫：我在保安室，麻烦你了
　　消息刚发完，手机屏幕就弹出电量只剩余百分之二的信息。他把手机按熄灭后握在手里双手抱胸。
　　“我妈真的是，下那么大的雨还要给我送东西。”
　　两名学生在保安室旁边的货架前停下了脚步。一个俯身在货架前寻找自己的东西，另一个则在旁边看着，余光暼见屋檐下的少年。
　　少年感受到目光转头向后看去，两人四目相对但很快又分开。
　　转过头手机也发来了消息。
　　椆宇：没想到我们叶竫大少爷还有麻烦人的时候
　　叶竫：“……”
　　椆宇：可我现在在宿舍啊，过去要十分钟
　　叶竫大少爷看到消息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回消息道。
　　叶竫：十分钟你想冻死我吗
　　“唉，言哥看看这是什么。”沈衍把手里递给暮言看，可自己的好兄弟却都没有搭理自己，于是他抬起手臂用力的肘在暮言的肩膀。
　　“嘶，你干什么？”暮言捂着被肘的肩膀质问他。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看到漂亮学妹了那么认真，”沈衍对他挑了挑眉“要不要哥帮你要V啊”
　　沈衍随着暮言刚才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叶竫低头看手机。手机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额前的头发有些长，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侧着脸很好看。
　　“你盯着人家那么干嘛？”沈衍瞪着双眼看着自家兄弟。
　　暮言答非所问道：“等下撑我回去”
　　“哈？不是，你在说什么……”
　　叶竫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看着雨水从屋檐上滑下来重重地砸在水坑上，形成一朵朵开放又瞬间调谢的水花，在叶竫怔神时一个身影站在他面前。
　　暮言把伞收了起来拿在手里对他轻笑了下道：“这位同学你是外宿生吗？”
　　由于身高原因，叶竫只能微微仰头看着面前这位同学，他正是刚才在洗手间遇到的人，面前人身上已经没有了烟草味，他没有否认点点头让他有事直说。
　　刚撑完雨的伞还有些水停留在表面，他随手将伞尖立在地上，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叶竫继续道：“没什么，只不过同学你是不是没带伞？我借你啊。”
　　叶竫感觉自己遇到了神经病，都不认识还借伞就不怕别人把你的伞给A了吗？到时候你想找都来不及。
　　“……”
　　叶竫握在手里的手机轻微地震了一下，他按下开机键随意看了眼信息后又很迅速按灭，他略过暮言的目光头望向外面的倾盆大雨。
　　暮言见他没说话再次开口询问：“同学你穿那么少而且身上还淋湿了，不会把脑子给淋湿了吧？怎么半天不说话啊。”
　　叶竫听到这句话微皱了下眉头心想：好像真的遇到神经病了…
　　突然暮言抬手将掌心贴在叶竫的额头上，寻思着也没有发烧啊。
　　正在怔神的叶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操作给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退两步背部贴在冰凉的墙上，额头离开暮言温热的掌心。
　　站在旁边的沈衍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因为视角原因，他只能看到暮言把伞和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别人后向自己冲来，还不忘回头看下借了自己伞的叶竫。

　　“喵——”
　　流浪猫站在垃圾桶边缘，用前爪扒拉着桶盖指望从里面找些东西吃。
　　叶竫打着从暮言手里“借”来的伞走在回小区路上，白皙的手指按在手机上打字，身上黑白相间的外套上带有着一丝雪松的味道。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并且越下越大，雨水从伞面上滑落，留下细腻的水痕。
　　黑色伞面上印着许多白色小狗的各种表情，表情图案交错着给伞面增加了些许活力。
　　叶竫乘着电梯来到五楼，站在自家门口，伞尖立在地上正不断的往下滴水，他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下，“嘀”的一声门顺利打开了。
　　他把门反锁后蹲在玄关处换鞋。在昏暗的客厅中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角落探了出来，它从沙发下钻出来站在原地伸了下懒腰。
　　叶竫换完鞋站在门口对着它轻拍了两下手掌，猫听到声音快步跑到叶竫面前，仰起头来看着自己的主人。
　　它脑袋圆溜溜的，一身白毛正用两只湛蓝色的猫眼注视着他。
　　“糍粑你又钻到沙发底下，你看看你都要从白猫变成灰猫了。”叶竫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他抱怨着但还是把猫抱在怀里揉它的脑袋，并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按灯开关。
　　昏暗的客厅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他抬脚向卧室内走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又走到桌边随意抽了张纸巾擦了下有些湿的头发，可能是淋了雨从刚进门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雨滴砸在落地窗上发出声响。
　　叶竫把湿纸巾扔进垃圾桶，把猫放到客厅里自己则去收拾衣物准备去洗澡。
　　温热的洗澡水从他白皙的背上流去，头发被水打湿时不时向下滴一两滴水，整个浴室充满了朦胧的白雾。
　　叶竫从浴室里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低着头第一眼就看到趴在门口等他的猫。
　　糍粑在叶竫面前打了个哈，走上前蹭他裸露在外的小腿，然后走向客厅回头看着叶竫示意他跟自己走，糍粑坐在食盆前对着叶竫叫了两声。
　　“自动喂食器没有猫粮了吗？”他摸了下糍粑的头转身走到旁边的柜子拿出一袋猫粮，在他倒猫粮的时候糍粑就歪着头在旁边乖乖的坐着。
　　待它吃饱喝足看向自己的主人时，却发现叶竫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拿出手机躺在沙发上，坐姿慵懒，斜倚在沙发上，流露出随性休闲的氛围。
　　糍粑离开地板跳上沙发，静静的趴在叶竫旁边看着他回复一堆未读信息，而这些未读信息都是自己好兄弟椆宇发的。
　　17：45
　　叶竫：十分钟你想冻死我吗？
　　椆宇：骗你的，我现在在教室等我找别人借个伞给你送去，五分钟马上到
　　17：52
　　叶竫：不用了，我借到伞了
　　椆宇：。。？我都走一半路程了
　　叶竫：那你挺慢的，我快到小区了
　　椆宇：六百六十六，那我先回去了
　　椆宇：话说谁借你的，不会是同级的学妹吧
　　……
　　椆宇在后面还发了很多消息，但叶竫手机已经关机了，可能见叶竫没回消息就问他没事吧，而叶竫略看两眼简简单单回了一句
　　“没事了，一个求功德借的伞”
　　叶竫退出了他和椆宇的聊天框点进了“高一新生聊天群”。群里还有一百多人，其中有几个显眼包在分享八卦，比如哪对初中情侣高中分到同一个班，谁暗恋谁之类的。
　　糍粑盯着叶竫的手机看，伸出自己的前爪想拍拍面前这个会发光的东西，快拍到时爪子却被叶竫抢先一步捏住放了下来。
　　“把你的爪子收好。”说罢叶竫继续看向新生群。现在是开学第二周群里的八卦却越聊越欢。
　　明明都素不相识怎么可以聊那么欢…不对啊，正是因为素不相识这些东西传出去也不会知道是谁传的啊…毕竟那么多人知道。
　　忽然他看到一个名叫林南的在群里发了一张男生侧脸照，可能是偷拍画面不是很清晰，但可以看出男生身上穿着迷彩服，手里拿着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
　　少年笑得温柔，舒眉展眼脸上洋溢着开心和满足的笑容，让人觉得这可能是哪家大明星跑来这里受苦，难怪这个女孩会拍下照片。
　　但叶竫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回想了一下又看了下照片上的人，这不就是“借”自己伞的学生吗？
　　刚才发照片的女孩下来紧跟了一句话。
　　林南：好帅啊想谈，谁有他微啊
　　在信息后面还有三个爱心。
　　不一会还真有人发了个名片过来。
　　许念：@林南这个是他的名片，他高一七班的，看着挺好相处的
　　许念：等你好消息哦姐妹
　　叶竫看着信息想着是挺好相处的，好到借伞和摸额头测体温。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九点，叶竫坐在椅子上向后伸了个腰把桌上的学习资料整理好放进书包，打算陪糍粑玩一会然后上床睡觉明天早起帮一个人买早餐。
　　与此同时高一的学生提前下了晚自习。少年抬着头看着黑板上的笔记。
　　“不是暮言你快别看了，陪我去9班找个人。”沈衍站在教室门口对着里面的人喊着。
　　“唉，老师刚才说的那个活动你打算参加吗？”一名女生站在另一名女生桌前撑着双手手问道。
　　正在收拾书包的女生抬起头对上面前人期待的目光，说道“嗯，可以啊只要你想参加那我可以陪你。”
　　面前的人激动地抱了她一下：“好耶，夏恬宝宝你最好了！”
　　两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
　　暮言摘下银框眼镜放进眼镜盒里，随意收拾了下桌面准备去找沈衍汇合。
　　“暮同学可以等下吗？”披着头发的女生走到他面前，手上提着一袋小面包“那个…我看你一整个下午都没离开教室，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这个面包给你吃。”
　　女生抬头对上暮言的眼眸，伸手把面包放在暮言桌上正打算离开却被叫住。
　　女生耳尖一红，把垂下来的刘海撩到耳后轻声地问怎么了。少年把面包拿起来塞回到她怀里，她迷惑地歪了下头张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谢谢你的关心，等一下我去小卖部买就行了。”暮言单肩背上书包绕过面前的女生走到教室门口把正在看戏的沈衍拉走了。
　　“哎呀你这臭小子，人家分明对你有意思啊……”
　　暮言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了下并肩走在沈衍旁边。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从外面照了进来。躺在床上男孩被闹钟声吵醒，迷迷糊糊伸出左手去关床头的闹钟。
　　“小叶起床了。”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大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男孩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正思索着她是谁时却被拉着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娇嫩的小手。
　　女人见男孩还在发呆索性直接把他抱进怀里打算去卫生间洗漱，男孩余光瞥见床头上的照片，是一张全家福。
　　三个人站在镜头前，女人穿着碎花裙怀里抱着7岁左右的小孩，男人穿着西装站在旁边对着镜头三人对着微微笑着。
　　男孩好像想到了什么，轻轻的摇了下女人的肩膀在他耳畔边轻喊了一句“妈妈。”
　　还没等到回应脚下的地板突然崩塌与他一同掉入深渊里，等再次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已经焕然一新。
　　漆黑的夜里少年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正播报着一场滑坡灾难。
　　“据救护人员所说，这场山体滑坡灾难是世界上死伤最多的一场，如今仍有死亡人员还未找到……”
　　镜头给到一处悬崖边随着镜头的放大，一辆小型私家车映入人们眼帘。
　　车身大部分被石泥埋住但少年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家的车。
　　少年低下头忽然看到一张全家福和满地的碎玻璃，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玻璃紧紧握在手里。
　　眼泪伴随着血液一同流下。
　　没有痛觉，是梦……
　　叶竫从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喘着气，他低头看了一下撑在旁边的手。趴在猫窝里的猫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床上的人醒了便从里面钻了出来向他走去。
　　“喵。”
　　糍粑跳上床躺在叶竫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手背。
　　叶竫眼角还挂着少许泪水，枕头表面湿了一小块。他用手摸了下糍粑的背，有时候毛茸茸的东西也能够治愈人心。
　　“糍粑，我刚才又梦到她了，”叶竫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喵。”
　　叶竫虽然听不懂喵星语但糍粑应该是在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