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雪》予南

24、第 24 章

　　郁然突然觉得自己的计划失败的很彻底。
　　梁羽书才是被伤害的那个，应该是他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应该是他来伸手，他来挽留。可是到头来，依旧是梁羽书率先奔向他，他总是在心软，总是在因为他停留。

　　就连哭都是因为心疼。

　　郁然罕见的手足无措，伸手去擦他的眼泪，可梁羽书的眼泪像是怎么都掉不完那般，成串往下落。

　　他泪眼朦胧的看着对面的人耐心又手足无措的样子，哭着上前抱住郁然:“你真的很烦，我一点都不想原谅你。”

　　郁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的怔在原地几秒，半晌才反应过来，拥住在无数个夜里思念的爱人。

　　他说:“不要原谅我，让我爱你。”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在意你。”这么多天以来，梁羽书第一次卸下伪装，哭的呼吸不畅，“凭什么你那么狠心，我还是喜欢你。”
　　“不公平，我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挫败过，就是因为你。”梁羽书说，“喜欢你这么累，我居然不后悔。”

　　他的手就放在梁羽书的后背，轻拍着安抚，在他耳边说:“对不起。”
　　“以后都不会累了，高中的那些承诺，我都会完成的。”郁然说，“梁羽书，我想和你在一起很久。”

　　梁羽书趴在他的肩头，故意问:“很久是多久？”
　　“永远那么久。”郁然没想就回答道。

　　之前说永远的是梁羽书，现在身份对调，梁羽书把郁然的问题抛回去，让他回答:“永远是多远？”
　　郁然好像在他耳边笑了下，不过不太明显，那点声音转瞬即逝，梁羽书就听到郁然温柔又耐心的说:“会陪书书走遍全球那么远。”

　　“那我一辈子都走不完了。”
　　“那就下辈子接着。”
　　“你就知道下辈子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我就是知道。”

　　这下换梁羽书笑了，他说:“郁然你幼不幼稚。”
　　“不幼稚。”郁然见他心情好点了，就摸摸他后脑的头发，“会陪你看很多风景的。”

　　梁羽书不说话，埋在他肩膀上自顾自蹭着眼泪，抬起头时那块布料深了一块，他故意退开一点，说:“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郁然说:“没关系。”

　　他又给梁羽书把残留的眼泪擦干，问他:“好点了吗？”
　　梁羽书立马从他怀里退出来，装模作样的说:“我本来就没多难过。”

　　郁然没拆穿，只觉得他的口是心非都很可爱，他跟着梁羽书站在落地窗前，听见梁羽书说:“临阳居然下雪了。”

　　新闻里报道临阳几年没下过雪了，偏偏在他们分别的那一年和重逢的这一年下的最凶，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冥冥之中赐予他们的缘分。

　　“昨天晚上下的。”郁然说。

　　梁羽书看着窗外的雪，说:“下的比洛杉矶大好多，我在洛杉矶八百年没见过雪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看见了，是不是很巧？”

　　“嗯。”郁然应他，“你喜欢雪吗？”

　　“谈不上喜不喜欢吧。”梁羽书思考两秒，“雪对我来说很特别，我出生就是在冬天，听我妈说那一年也下了很大的雪。再之后我们分手的那天也下暴雪，现在重新遇见了，你生活的地方和我生活的地方都下了雪。”

　　“郁然，我本来不信缘分的，我觉得很缥缈。”梁羽书看着窗外的雪，很多画面都在脑海里重叠，“但是有些时候，又觉得他好像真的存在。”

　　他以为他们的分手就是缘分已尽，早就不抱希望与郁然相逢。可现在想想，他们的相逢是缘，相识是缘，相知也是缘。就连九年后的重逢都让梁羽书觉得是缘分在起作用，不然怎么会如大梦一场，把日日夜夜思念的人送到自己眼前。

　　从郁然坦率的说出要追自己时，他就觉得不真实，像他做了一场随时可能支离破碎的梦，可郁然带来的真实，又在缝补这个随时可能破碎的梦境。

　　他直白，赤裸的说出自己的目的，表达自己的感情，经常让梁羽书措手不及，回味过来后又满腹欢喜。

　　梁羽书承认自己太容易被面前的人牵动情绪了，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他当然存在。”郁然从身后抱住梁羽书，“因为我存在。”

　　我的存在就是缘分的降临。

　　迟到再久我们也依旧会相遇的，我答应过你的，不会让你一个人。

　　梁羽书笑笑:“你现在讲话真艺术，比之前好听很多。”

　　其实之前郁然的话也并不难听，他是干脆不讲。

　　郁然抿了抿唇:“我之前讲话很难听吗？”
　　“也没有。”梁羽书思考几秒，“你就是话太少了，我也分辨不出来，但是葫芦长了嘴的感觉还挺神奇。”

　　郁然彻底笑不出来了，又不想松开抱住梁羽书的手，只能埋在他肩窝里不吭声。

　　“干嘛。”梁羽书暼了肩膀上的脑袋一眼，干咳两声，找补道:“好听行了吧，太好听了。”
　　某颗脑袋抬起来，说:“好。”

　　梁羽书:“……”

　　您还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呢。

　　.

　　夜里，梁羽书回家收拾了一顿后直奔夜泊，原因无他，对于资深的酒蒙子来说，昭宁新研发的酒足够让人期待。

　　他坐在高脚凳上跟昭宁闲聊，看着心情很不错:“你确定好喝吗，别又蒙我呢。”

　　高中的时候被坑了多少次他尚且数不清，希望成年的昭宁别再那么幼稚。

　　“相信专业的调酒师行么，等着。”昭宁笑了笑，不经意间抬起眼，看见梁羽书一手撑着脸，眉眼柔和，他坐在暧昧的灯光下，整个人却像身处另一个时空，跟一个月前来喝酒的人截然不同。

　　“洛杉矶的风水比临阳好么，去一趟让人红光满面。”昭宁调侃道。

　　“这乱七八糟的灯，您还能看清我红光满面呢。”梁羽书说。
　　昭宁完成了最后一步，扔了几个冰块进去，推给梁羽书，随后撑着吧台台面:“你跟郁然和好了？”

　　虽然是问句，但梁羽书总觉得这人很肯定。
　　让梁羽书直接说是不太可能，他小动作无数个，一会儿摸杯子，一会儿抿一口酒，一会儿望天发呆，反正就是不回答问题。

　　“身上痒就去洗澡。”昭宁差点翻白眼，“欲盖弥彰啥呢，郁然当时在这儿听到你哥说你回洛杉矶了，那脸都黑成炭了，你别说他没去找你啊。”

　　郁然在夜泊碰见他哥这件事他也听说了，也没太惊讶，梁羽书嗯了一声:“找了。”

　　“找了，然后呢。”昭宁皱着眉看他，“你别说你就因为这点事儿就感动的痛哭流涕，当场答应了他的求和，我将看不起你梁羽书。”

　　是有点感动，不过不是因为这个答应求和的。

　　梁羽书垂眼喝酒，咕哝着:“谁管你看不看的起。”
　　你是什么很大牌的人么，梁羽书心想。

　　“这话是和好的意思？”昭宁问。
　　抱都抱了，好像，应该，可能，也许，差不多……？
　　梁羽书说:“没。”
　　昭宁:“？”

　　昭宁:“你开玩笑是吧？我长得很像傻逼？”
　　梁羽书自以为善解人意道:“干嘛这么说自己。”
　　昭宁:“算了你闭嘴吧。”

　　梁羽书不知不觉喝了几杯了，其实承认和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面对着昭宁，一想到会被他问东问西，他就觉得面前的酒都不香了。

　　还是让喝酒这件事变得纯粹点吧。梁羽书心想。

　　夜泊最近的生意不错，大雪天也有人闲的蛋疼过来唱歌跳舞，不过梁羽书一个大冬天跑来喝加冰块的酒的也没资格评判，只是听着耳边暧昧的鼓点，起了点阑珊酒意。

　　他抓着酒杯发起了呆，对面的人凑过来:“你这是喝醉了？”

　　梁羽书反应有点迟钝，抬眼的速度都慢了:“微醺。”

　　昭宁:“。”

　　“我今天加班，不可能送你回去的。”昭宁绝情的告诉他，“让你老相好来接。”

　　“哦。”梁羽书喝醉了，嘴巴的杀伤力都降低了不少，昭宁说什么他也不怎么反驳，只是自顾自的拿出了手机。

　　他花了很久才分辨出通讯录的几个名字，最后在“郁然”那个名字那按下去。

　　昭宁有点诧异，刚才不是怎么都不愿意承认和好？

　　算了，喝醉的人你跟他也说不清楚。

　　不能喝还总喝酒，昭宁严重怀疑梁羽书就是过来找虐的，之前失恋虐虐自己就算了，情有可原，现在破镜重圆了也喝？

　　电话响了几秒，很快被人接了。

　　“书书？”

　　“是我啊。”梁羽书眨了下眼睛，说话速度都慢了不少，“你在哪里啊？”

　　“在家里。”郁然在那头像是听出了什么，低声问，“你在夜泊吗？”

　　“是啊，这里好多人啊，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多人……”梁羽书咕哝着说了很多不清楚的话，喝醉了说的话每句都有点像撒娇，“我们是不是隔了很远很远啊？你能不能变一个郁然送给我？”

　　昭宁眼睛都睁大了，心想你们男同真的够了。

　　更可怕的是梁羽书开了免提，平时那么人模狗样对别人都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的郁然，此时声音很温柔，又有些无奈的喊他:“书书。”

　　“听话，先别喝了，等我一会儿。”

　　梁羽书噢了一声，又皇帝似的开始提起了要求:“我真的只等一会儿，你不准挂电话。”

　　那头脾气很好，说:“好。”

　　中途梁羽书迷迷糊糊的说了多少醉话他已经记不清，电话那头的人耐心的听着，甚至不厌其烦的回应，昭宁看的目瞪口呆，后知后觉的又有点无语，这俩人谈个恋爱要不要这么腻人？

　　开个车还要全程打电话，真是够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梁羽书话这么多？还有某位大总裁，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脾气那么好？跟他总是还没客气两句话就变得特别难听。

　　搞什么针对啊。昭宁心想。

　　结果一个走神，再抬头时面前坐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昭宁脑子空白了一瞬，下意识往四周巡视，夜泊面积不算大，一眼就能看到头，他一眼就能看见某个走路不太稳的背影混进了舞池里。

　　舞池中央的球形灯旋转着，暗红和靛蓝色的光线在空气中交错交织，嘈杂的音乐声在耳边环绕，周遭不断舞动的身体，不知哪一刻，酒瓶瓶塞被打开，里面的液体喷涌而出，奶白色的泡沫向四处飞溅，氛围一瞬间被拉向高潮。

　　梁羽书站在人群中央，头脑昏沉，头顶的光一照，他便抬起眼皮，周围都是陌生的躯体，有的舞动着蹭过他的后背，有的长发甩到他的手臂。

　　他无处可躲，避无可避，音乐声暧昧又悠扬，氛围恰到好处时，情人在交织的灯光下光明正大的亲吻。

　　梁羽书移开眼，就在这时，跟人群对面的郁然对上了视线。

　　中间不断变换着舞动的陌生人，而他们在暧昧的灯光下，隔着偷吻的人群相望着。

　　心底有什么情绪在潜滋暗长，看到郁然一步步朝他走来后，这种情绪便彻底藏不住。

　　郁然停在他面前，英俊的轮廓隐在暗光里，那双眼睛依旧发着浅淡的光，看向梁羽书时，那份温柔会不自觉的溢出来。

　　梁羽书被迷了心窍，没等郁然开口说话，他上前一步，勾住郁然的脖颈，踮起脚，吻住那微微张开的嘴唇。

　　或许是氛围太好，亦或是酒精作祟，梁羽书凑过来吻他时竟什么都没想，像是身体做出的下意识反应。

　　郁然显然是怔在了原地，看到周身有人快撞到梁羽书时，才揽住梁羽书的腰往怀里带，他很快回应起来，他们唇齿相缠，郁然尝到了他嘴里酒精的味道，不过很陌生，不再是浪漫主义。

　　周身接吻的人很多，没有人会分神注意他们，两人便越发大胆起来，亲的旁若无人。

　　吧台里观察已久的昭宁等了很久没等到人，索性出去自己找，他费劲的穿过人群，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借过，快到舞池中央时，他停下步子，像被钉在了原地。

　　半个小时前跟他说没和郁然和好的人，现在抱着郁然的脖子，和他亲的昏天暗地。

　　昭宁被这场面刺激的爆了粗口:“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