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翻过那座山》独孤泠鸢

1、第 1 章：一见钟情

　　九月初——

　　路景钰跟后桌的男生滔滔不绝地聊天。忽然，他余光瞥见前门走进来两个女生——其中有个女孩，绑着高马尾，嘴角微微勾着，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她垂着眼眸听另一个女孩说话。

　　她转过头过来之后，他看见那张脸的全貌——女生长着一张鹅蛋脸，身材清瘦，小脸白里透红，脸颊饱满略显青涩，眉眼深邃，笑起来好看又可爱。

　　路景钰整个人完全愣住，内心荡漾，眼底泛起惊艳之色。

　　那一眼，一见倾心。
　　就自己好像长期用审美推累起来的那个模糊的理想型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实体。

　　路景钰呆呆看着女生，心跳如雷贯耳。

　　他看到两个女生走进来之后，看到讲台上的班主任，笑容消失。

　　班主任板着个脸，一脸严肃：“过来看看你们的座位在哪。”

　　朋友把女生推出去。女生皮笑肉不笑冲着朋友翻了个白眼，接着笑容满面地接过班主任递过来的座位表。

　　接着，女生看过来，大概扫了一圈，路景钰就跟女生对视上。

　　路景钰冲着她微微一笑。

　　女生顿了下，扯了扯嘴角，含笑礼貌地点头。

　　接着，路景钰就看到女生绕过另一边，坐到他旁边。第二排第二桌中间的位置。

　　——华高穷的叮当响，一个教室五十多个人，教室面积不大，五十多人被分为三组，三个人同桌，只留两个过道。尽管如此，过道也十分窄。

　　女生坐下来之后，安静地拿出书包里的史书和笔，放在桌上摆好。

　　路景钰看着她漂亮的侧脸，内心荡漾，忽然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音色清冽温和，吐字清晰，狠狠踩在温舒然的音色要求上。她眼睛一亮，侧头看着他，问：“我叫温舒然。你呢？”

　　“我叫路景钰，”路景钰正式介绍自己，顿了顿，他又问，“哪个‘舒’？”

　　温舒然说：“舒适的舒。”

　　路景钰脑海中一笔一画描写她的名字，顿了会，又说：“我是一中毕业的，你呢？”

　　温舒然言简意赅：“二中。”

　　路景钰点了点头，想了会，又问：“你是哪里人？”

　　温舒然说：“宁乡那边的。”

　　路景钰恍然大悟，说：“我好像知道在哪了。”

　　温舒然微微诧异：“你去过啊？”

　　路景钰点头：“有个亲戚在那边。我小时候还去那边玩过呢。不过好像没见过你。”
　　他以前去过宁乡那边玩过。那边同辈的男孩女孩都在一起玩闹过的。但是他确定没有温舒然。

　　温舒然手上一顿，语气很轻：“可能你去的那会我还在外婆家住着。”

　　路景顿了几秒，又道：“对了，我家在路家口那边。”

　　温舒然点点头。

　　两人相视几秒，路景钰率先错开了视线。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个节骨眼上，问别的好像很冒昧。

　　温舒然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再说话。她有些遗憾地低头看史书。

　　这哥们声音好听。
　　她其实是可以跟他谈天论地的。

　　她低着头，盯着手上的史书出神，脑海中忽然想到昨晚听的广播剧。她还没听过瘾呢。她余光看向路景钰，心想，其实这哥们的声音可以平替一下。

　　路景钰盯着她的书看，看到她看向他，心跳慢半拍了一下，问道：“你看的是什么课外书？”

　　温舒然把书反过来，轻声说：“史书。”

　　因为她知道今晚大概率是不会发书的，自己又在来学校之前立了一个高冷人设，以防自己无聊，她带了一本课外书来看。

　　路景钰看清书名，微微诧异：“唐史？”

　　温舒然点头：“嗯，我比较喜欢唐史。”
　　她喜欢翻史书。

　　路景钰说：“我对唐史也有所研究。”

　　温舒然眼前一亮，一下子忘了自己所有的矜持，拉着他兴致勃勃谈史书。

　　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停下来的时候，温舒然心潮澎湃，激动地不行。

　　这种酣畅淋漓的聊天辩驳可太爽了！

　　忽然，一旁的女生碰了碰温舒然的手臂。温舒然一愣，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女生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轻声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女生又轻声说：“我叫季招摇，你上铺的，我们今天中午见过。”

　　温舒然猛地回神，恍然大悟：“啊，是你啊。”

　　温舒然算不上脸盲，但说起今天的住宿，她的体验不是很好。她之前在二中住的是新宿舍，虽然没有上床下桌，但好歹是新宿舍，十二人一间，当然，她们宿舍没有住满，只住了十个人。剩下两个空床留给她们放行李箱。

　　哪知来了高中之后，变成十六人人混杂上下铺大宿舍，人多就算了，宿舍还阴暗潮湿。她当即褪去了对高中的所有期待，整个人颓废下来，连带着别人跟她打招呼，也是心不在焉的。

　　这会想起人来了，温舒然大大方方地说：“你好啊，我叫温舒然，舒适的舒。”

　　温舒然跟季招摇聊了一会。于是，她手握着这位看似高冷，实则老实腼腆的同桌的一手资料。

　　季招摇，镇中毕业的，以472分考到华高的。已知今年华高的录取分数线是472，这位可是擦着线进来的。据季招摇所说，他们镇中上高中的有三十个学生。可能是镇中有名额，她们的分数线要比县级中学的学生要少个三四十分。

　　似乎每个新时段都这样，以过往为切口，与新人交谈。她们很快交谈甚欢。以至于温舒然都没发现，路景钰盯着她看了很久。

　　季招摇好奇地问：“你姓温，是镇中那边的人吗？镇中那边姓温的人很多。”

　　温舒然摇头，说：“我不是，我是宁乡那边的人。不过朱词静是镇中的。”

　　季招摇顿了会，问：“是刚刚跟你一起进来的那个女生？”

　　温舒然点头：“对，是她。不过她跟我都是二中毕业的。”

　　上课铃声响起，讲台上的老师重重咳了几声。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主要还是因为手机被没收了，大家又刚认识，实在是太无聊了。

　　老师说：“我姓陈，教语文的，是你们接下来的班主任兼任语文老师……”

　　陈老师说了不少，温舒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她在持续发呆。她上下认认真真打量了陈老师一番——陈老师年近五十，看着清瘦，没有大肚腩，剪着光头，头上冒出来的头发还是白的，虽然表面上看着凶，但是他的面相还是慈善的，语气还很冷幽默。

　　不知不觉，温舒然已经神游天外了。

　　好友朱词静曾说：如果发呆有榜单，她在第一，没人敢争第二。

　　虽然这是夸张句，但温舒然确实很爱发呆。她觉得她在课上不闹不吵，已经算是对老师尊重了。至于那些陈年醋味、老套到掉牙的大话和真理，还是让别人听吧。
　　反正她是听不进去的。

　　陈老师的话断断续续在她脑子里转了一下，然后一闪而过，不留一点痕迹。

　　忽然，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选班干上。

　　温舒然没注意到季招摇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正准备上去竞选班长这个苦命的职位。

　　温舒然对什么班干、课代表一点也不感兴趣。遥想初中时候，年少不知死活，竞选了学习委员这个职位，每个老师上课一有问题就点学习委员来回答问题。
　　哎，回忆苦不堪言。

　　她现在可是钮钴禄.温舒然。

　　忽然，身旁有人往后挪了一点位置，直接站了起来。

　　温舒然余光瞥见一个大高个，猛地抬头看着旁边的路景钰。

　　路景钰低头跟她对视上，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温舒然扯了一抹笑容，以表打招呼。

　　路景钰迈着大长腿走上讲台上。温舒然看着他的背影，又瞥了一眼他头顶的天花板，她觉得这教室的高度未免有些太矮了。
　　哎——华高果然穷的叮当响。

　　啥也没有。

　　这间教室的高度明显比她自己家的房子的高度还低。

　　路景钰从容不迫地走上去，把班长那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温舒然盯着他的背影，她第一感觉是，这人又高又瘦，而且腰杆直直的。
　　他的字是正楷的，写的很工整漂亮。

　　路景钰写完名字之后，站在讲台上，声音清越，自我介绍道：“各位同学晚上好，我叫路景钰，一中毕业的，在初中当过三年班长，有一定的经验，此番竞选班长，希望能在未来跟大家一起共同进步。”

　　温舒然是个声控，一向对声音好听的人有好感，更敬佩自信大方的人。她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路景钰扫了一圈台下的人，最后视线落在温舒然身上。

　　两人对视上，温舒然弯着眼眸，扬起嘴角，朝着他举了一个大拇指。紧接着，温舒然带头鼓掌，一瞬间，台下持续啪啪啪响起，很快掀起一片掌声。

　　路景钰瞳孔收缩了一下，鞠躬之后，从容不迫从台上走下来。

　　温舒然脸上挂着笑容，不避不躲看着他。

　　路景钰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心跳加快了几分，他快速走下来，坐回座位上。温舒然歪了歪头，对着他说：“讲的不错。”

　　路景钰勾唇笑：“你也上去试试？”

　　温舒然看着他洋溢的笑容，眼底一闪而过一丝惊艳，她心想，这家伙虽然话多，但实在长得帅。她面上不露，婉拒：“不去。”

　　路景钰问：“为什么不去？”

　　温舒然说：“没兴趣。”

　　路景钰一顿，又问道：“你当过班干吗？”

　　温舒然坦然道：“当过三年的学习委员。”

　　路景钰说：“那很厉害啊。”

　　温舒然假意扯出了一抹微笑：“还好吧。”

　　确实还好。在她看来，这是个苦差事，算不上什么好事。虽然因为这个职位，她总是能从几位任课老师手中拿到第一手资料，还有出版社送给几位任课老师的试卷来做。

　　但她……很懒哎。
　　资料送她，她也写不完的。

　　一身懒骨头，偶尔生出点反骨。但那点反骨仅对黎芝女士和温舒宜小姐。

　　路景钰双手搭放在桌上，宽大的手掌，细而长的手指，完美的一双手。

　　温舒然注意力被男生的手吸引了，她眨了眨眼睛，半响才回过神来：“你呢？”

　　“我什么？”

　　“当个班干吗？初中的时候。”

　　“当过。”

　　“几年啊？”

　　“三年。”

　　温舒然抬头看着黑板上班长那一栏的名字，感叹道：“那你还真是热爱这个职位啊。”

　　“也不算，主要是想锻炼一下自己，”路景钰浅浅一笑，又问：“真没兴趣跟我竞争一下？”

　　温舒然脑海中闪过七零八碎的事情，面上还算平静，她说：“没有。”

　　黑板上列的班干部大差不差写完了，只剩下一个‘学习委员’的职务。温舒然顿感不妙，眉头直跳。

　　陈老师看了一眼白板上列的字，点了点头，问：“还有人上来吗？”

　　底下沉默了很久。

　　陈老师很有耐心地等着。温舒然能感觉到老师的视线落在他们这桌。

　　温舒然：“……”
　　不会盯着她吧。

　　应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