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翻过那座山》独孤泠鸢

2、第 2 章：学习委员

　　下一秒，季招摇缓缓起身。温舒然略显惊讶地看着她。

　　季招摇跟温舒然对视一眼。

　　温舒然眼睛明亮干净，冲着她微微一笑，无声地开口：加油。

　　季招摇点了点头，走了上去。

　　教室里安静成针，季招摇低着头走上去，屏住呼吸，不敢回头看，她感觉教室里每一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双腿不停使唤，仿佛下一秒同手同脚。

　　她害怕陌生的环境。

　　可是她想迈出这一步，哪怕是失败。

　　季招摇跟班主任对视一眼，班主任冲着她微微一笑，以示鼓励。季招摇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她从讲台上拿出笔，干脆地转过身，在白板上的班长一栏写下：季招摇。

　　她一心想快速结束这酷刑，却因为太过紧张，导致写字的手颤抖不停。往后退步的时候，她才看清白板上——季招摇三个字写的很小、而且是一个字比一个字小。
　　相较于白板上其他人的字，她的字显得十分小家子气。

　　季招摇瞳孔收缩，心头上掠过挫败感。

　　“来，招摇是吧？”班主任微微一笑，说，“你来讲台上介绍一下自己。”

　　季招摇顿了顿，鼓起勇气站在讲台上。

　　台下几十双眼睛盯着她，季招摇下意识想躲避，然而，她却在下一秒对上温舒然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会说话的眼睛。温舒然弯着眼眸，眼底流露出信任和温柔，她动了动嘴，无声地跟她说：加油。

　　季招摇一下子就稳住了心态。她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大家好，我叫季招摇，我没有当过班干的经历，所以我想尝试一下，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能跟大家一起进步。”

　　她声音颤抖，磕磕绊绊说完了这一句，说完之后，她朝着大家鞠躬。

　　台下掀起一片掌声。

　　季招摇跟班主任对视后，班主任温声说：“下去吧。”

　　季招摇松了一口气，紧张尴尬地往下走。她刚坐到座位上，温舒然凑过来跟她说：“你很勇敢。”

　　季招摇一愣：“啊？”

　　温舒然声音放低，笑着说：“我觉得走上去的每一个人都很有勇气。”

　　路景钰是自信，所以从容不迫。
　　季招摇是挑战自我，勇敢无畏。

　　季招摇被她这么一说，紧张和不安都驱散了不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轻声说：“舒然，谢谢你。”

　　温舒然顿了下，笑着说：“不用客气。”

　　班主任说：“我们还有一个学习委员空着，有谁有这个兴趣来当吗？”

　　温舒然一听这个就应激反应，生怕自己被抓上去当壮丁，也不跟季招摇聊天了，转过头去抓了一支笔玩，低着头不去看老师。

　　班主任继续说：“或者有人上来竞争一下其他职位也可以。”

　　温舒然心里嘀咕：别看我。

　　教室里一片安静。

　　温舒然心头上涌上一丝不安。然而下一秒，陈老师拿着座位表已经开始点名了：“温舒然。”

　　温舒然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暗自叹了一口气。她原本手上抓了个笔，此时抓着笔举了个手，声音清亮有礼貌：“到。”

　　陈老师点了点头，指着白板上‘学习委员’那一空栏上说：“以后你就是学习委员了。”

　　温舒然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但显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心里暗自寻思：她的名字到底是温姓特殊，还是舒然二字显眼啊，怎么到哪里都有老师喜欢点她的名字。
　　但这些想法只在脑海中浮现了一刹那，她脸上挂上一点笑容，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好学生：“好的，老师。”

　　陈老师又问：“能胜任吗？”

　　温舒然心想那也不能拒绝啊，她还没学会怎么拒绝呢，而且其实也不是不能干，于是，她落落大方地说：“能。”

　　陈老师满意地点头：“那好，你坐下吧。”

　　陈老师的注意力集中在班干选拔上，温舒然心里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倒霉。

　　路景钰凑近了一点，拉近两人的距离，笑道：“看来是使命召唤。”

　　温舒然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什么使命召唤，这分明就是水逆。等我周末回去，一定要烧香拜祖宗，祈求水逆退散。”

　　路景钰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问：“水逆是什么？”

　　温舒然解释说：“就是倒霉的意思。”

　　路景钰恍然大悟，又说：“但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哎。”

　　温舒然凶巴巴地说：“逆我心意，能算什么好事？”

　　路景钰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那你刚刚怎么没拒绝？”

　　温舒然顿了一下，下意识想圆过去，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自在地说：“我还没学会怎么拒绝老师的要求呢。”

　　她原本是打算避而不答或者撒个小谎瞒过去的。但是也还没学会怎么面不改色地扯谎。

　　尊师重道是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想。而且老师也没为难她，她实在没好意思拒绝。

　　这样好傻啊。

　　完蛋了。

　　她刚给自己立得温柔知性大姐姐的人设崩塌了。

　　温舒然甚至没敢看路景钰的表情。她低着头，抬起右手去玩弄自己左手腕上的银手镯——手镯不是闭环的，做工有些粗糙，还有点重。

　　路景钰愣了一下，眼底漫上点点笑意，看向温舒然的眼神更加热忱。女生低着头，耳边的碎发垂着，他低头去看她玩弄的银手镯，女生的手腕纤细，清晰地看见手腕上青色的血管。

　　他觉得她过分清瘦。

　　陈老师继续宣布班干，之后，他请了竞争班长的两名同学上台发言。

　　二选一投票环节，先是各自发表演讲拉拢人心，这个环节，温舒然可太熟了。

　　陈老师说：“来，竞争班长的两位同学上来，一左一右。”

　　路景钰和季招摇同时上去。

　　陈老师继续说：“两位同学再自我介绍一下，然后让同学们投票决定，可以吗？”

　　路景钰点了点头：“可以。”

　　季招摇若有所思地点头。

　　路景钰跟季招摇对视了一眼，路景钰问：“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季招摇摆了摆手说：“你先来吧。”

　　路景钰站在原地不动，目光直视下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开口：“大家晚上好，我是路景钰，此次竞选班长，我有两个竞选理由。第一个，我有过三年的经验，我有信心能胜任这份工作。第二个，我想借此机会继续锻炼自己，跟大家一起共同进步。希望在未来，我们能够互帮互助，一起成长。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温舒然认真地看着他，忽然发现，他右眼眼角还有颗痣。再配上那一双桃花眼，更加性感迷人了。

　　她忽然觉得他应该可以当个斯文败类，但偏偏，他的眼神很正，坚定地像是要入党。让人不禁感叹一句：好一个阳刚帅气正直的翩翩少年。

　　路景钰约莫上过很多次学校演讲。

　　季招摇听完路景钰的发言，心凉了半截，直觉告诉自己，她输了。
　　她深呼吸两口，扬声道：“各位同学晚上好，我是季招摇，此次竞选班长，不为别的，是因为我想挑战自己，也想为我们这个班级做点贡献……”她静默许久，果断结束了发言，鞠躬道谢：“谢谢大家。”

　　陈老师让两位候选人转过身去，背着大家。

　　投票环节，一来考验大家的人脉关系，二来考验演讲宣传能力，三来看性别。大多数新生竞选，看性别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男生只选男生，女生只选女生。

　　季招摇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温舒然看着台上的两个人——路景钰板板正正地站着，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自信张扬的大帅哥。而季招摇，她垂着脑袋，背影略显颓废。

　　温舒然在两人之间抉择。

　　无疑，路景钰的演讲是很好。但她还是更偏向季招摇。无他，她敬季招摇这份勇气。至于班级管理事务、演讲发言，这些都可以慢慢学的。

　　陈老师数完票数之后，点了点头，说：“好了，转过身来吧。”

　　两人转过身来。

　　陈老师说：“我刚刚数了一下，你们俩是平票。我觉得可以这样，我们班设两个班长，你们俩一起协商。怎么样？”

　　路景钰点头说：“可以。”

　　季招摇松了一口气，说：“好。”

　　路景钰和季招摇刚走下来。下一秒，陈老师叫了温舒然：“学习委员上来说两句吧。”

　　温舒然瞪大了眼睛。然而不等她反应，她前后左右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温舒然手臂上的毛都竖起来，内心咆哮，但是还是得被迫营业。

　　众目睽睽之下，温舒然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大概是真的有当过班干的缘故，她还算镇定。

　　温舒然到台上的时候，陈老师向她点了点头，表示看重。

　　温舒然：“……”

　　她的内心在咆哮，很想说一句：老师，说句实话，我不是很想当这个学习委员。其实不止一点，而是完全、绝对。
　　但是温舒然同学明显脸皮有点薄，说不出拒绝师长的话来。面对长辈，只要不是她太过讨厌的人，她一般都是很客客气气的。

　　温舒然大大方方扫了一眼台下的同学们，脑海中却在思考演讲词。过了两三秒，她拔高了声音：“各位同学晚上好，我叫温舒然，很高兴认识大家。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们能相聚在这里，相聚在九班这个大家庭里，我相信我们有着共同的缘分，接下来的一个学期里，我将担任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可以携手共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温舒然说完之后，看到她的路景钰带头鼓掌，悄悄举了个大拇指，给予肯定。

　　温舒然：“……”
　　她心底隐秘地起了一点兴奋，又想着在讲台上，矜持地压了压嘴角的微笑。

　　忽然，余光瞥向后排，她的好友朱词静同学眼睛瞪圆，一脸肯定，那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她也举了个大拇指。

　　温舒然：“……”
　　笑不出来了。她记得她之前毕业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我到了高中，肯定不会再当班委的，再当，我就是狗。”

　　她已经能想象出来，到时候，那几个好友聚在一起怎么奚落、嘲笑她了，应该就是拿着她的话阴阳怪气笑话她。想想就是两眼一黑，恨不得一键清除所有，或者换个地球生活。

　　她想死了。
　　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温舒然下去之后，轮到其他人了。温舒然屁股刚一坐下，旁边的路景钰悄声对着温舒然说：“学习委员，请多多关照啊。”

　　温舒然一脸丧气，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还要恭喜她。她正欲跟路景钰斗智斗勇，旁边的季招摇扯了扯她的袖子。温舒然转过头去，眼神柔软下来，嗓音刻意放低，问：“怎么了？”

　　季招摇笑着说：“恭喜你啊。”

　　温舒然眨了眨眼眼睛，笑着说：“嗯，你也是，季班长。”

　　路景钰凑过来说：“我呢？”

　　温舒然盯着他看了两秒，路景钰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她。

　　温舒然哽住了，好半响才说：“也恭喜你啊，路班长。”

　　季招摇轻声说：“还是得谢谢你，舒然。”
　　她的勇气在上台演讲的时候全用完了。现在心跳如雷、腿软手抖。但她知道，温舒然给了她一定的勇气。

　　温舒然浅浅一笑。

　　路景钰碰了碰她的手臂，等她转过头来，他说：“这么敷衍啊？”

　　温舒然想了想，问：“那你想怎么样？”

　　路景钰思考了很久，试探性地问：“请我喝瓶水？”

　　温舒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才刚当上班长就耍上官威了？”

　　路景钰眨了眨眼，说：“那我请你，好不好？”

　　温舒然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不想出声讽刺他了。

　　靠。
　　谁教他的？

　　刚刚在讲台上那副样子不是很帅很酷吗？怎么到了台下就成小奶狗了？

　　谁让他顶着这一张脸和这个声音出来撒娇了？

　　路景钰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没忍住笑了一下。她炸毛的样子实在像极了他初中时候养的花猫，偏偏她又是个要脸的，脸皮也薄，生气也有脸红。

　　温舒然别过脸去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