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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怕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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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身后男人和电话那头消防员的声音。
轿厢内部折射到手机发出的亮光,齐诗安的视线里出现了细微光感,可以依稀看到处境的大致轮廓。
因为身体上的伤痛,她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侧躺着,身子蜷缩。
视线里。对面,金属墙壁倒映着手机散发出来的光线,身旁,黑色挺阔的西裤包裹着男人修长的双腿。
齐诗安在对方打电话的间隙,试图将自己撑坐起,但只要一动作便能牵扯起全身的酸痛,肌肉拉扯几下,疼的没了力气便只好作罢。
“蒋南言,南榕的南,语言的言。”
男人的声线清冽好听,语气平淡,虽听不出情绪,但也成为电梯里除齐诗安外唯一的人气。
听到家乡的齐诗安愣住,但很快一道强光的靠近打断了她的分神。
翘起的屏幕和手机壳的间隙间发出耀眼的白光,屏幕上几抹花白的颜色格外显眼。
工作人员模糊的问询声出自下方漏电的听筒。
齐诗安反应过来后磕磕绊绊地说:“额…齐诗安,诗歌的诗,平安的安。”
工作人员又简单交代了应对措施,简单来说就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以防二次事故。
电话挂断,蒋南言将手机轻放在了她的手上。
手机壳上沾染上陌生的体温,齐诗安下意识觉得排斥。
等待救援的过程中,轿厢内十分安静,只有偶尔发出的细小动静。
齐诗安脑海中一片乱麻,好像是在想些什么,但对于闪过的画面却又只有几片朦胧的画面。
像是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地上的婆娑影子,又像是老式电视故障时的雪花画面。
分秒在愣神间蹿走,一阵挺玲哐啷的动静隔着厚厚的金属墙壁传来。
齐诗安贴在地面上的皮肤感受到几道脚步声的震动。
救援的过程进行的很顺利,消防员一下就发现了电梯的问题所在,做好防护措施后将电梯门撬开。
一道强光从被撬开的缝隙洒进来,一下子充斥齐诗安全部的视线。眼球感到酸涩,她眯了眯眼,泪腺刺激出晶莹的泪花。
耳畔胡乱的交谈声已经听不太清了。高昂的、迫切的、虚弱的…
意识朦胧得像是蒙了尘,只感受那个散发着强光的缝隙伸进几只手,将自己从里面拉了出去。
强忍着生理上的伤痛。曲起的那只脚刚被光明照到,她还没来得及呼吸新鲜空气,身后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像是夏季雷雨刺破天际,这一声巨响贯穿空气刺进她蒙尘的意识。
将将扶着自己臂膀的那只手颤了颤,鲜亮的颜色向自己袭来,又与自己错开。
齐诗安潜意识里的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她战栗着扭头,幅度有限,
模糊的余光里,光线照进电梯门间的缝隙,里面是死气沉沉的黑。
惊恐、恸怛等情绪细细密密地攀上四肢百骸。
……
齐诗安的前十八年活的担惊受怕,十八年后活得贪生怕死。
二十八岁后活得就无所谓多了。
一是因为时代大势。尤其是大城市,很少有人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冲劲和生气的,大多已经被工作生活搓磨没了。
二是因为害怕麻烦。二十八岁的年纪,条条事务挤进她的人生,束缚着她,无法挣脱。现在只有保持淡然才能忽视掉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桎梏。
久而久之,她产生了一种“自己遇到所有事都能处变不惊”的错觉。
但现在看来,她不能。
面对死亡,面对一个生命的消逝,她不能。
她还是如十八岁那样的怕死。
那个晚上她久违的做了一个诡谲梦。
梦里,她和那个人困在电梯里许久。
他坐在墙角昏迷不醒,头上的碎发垂下,就算有灯光齐诗安也看不清她的长相。
身体保持着那个姿势钉在地板上,感受不到任何痛觉,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移动丝毫。
就一直这样无力着,直到最后,电梯下坠,血肉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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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几个小孩在医院花铺旁嬉笑打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莫名有种安逸和谐的感觉。
齐诗安坐在花铺旁的长椅上,右腿膝盖打了个石膏,树叶析出柔和的光照在她的脸上。
齐诗安垂眸看着地面上晃动的斑驳树叶,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昨晚的梦和画面,心口堵得难受,精神恍惚。
她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昨晚在电梯下坠没多久她就晕倒了,后面被送到医院,晚上还发了点烧,直到今天早晨快十一点才醒来。
合租室友纪非临在接到她的消息后赶来医院送来了早餐和一部二手手机,齐诗安收到后说了几声道谢。
这天刚好是休息日,纪非临没什么事。帮着齐诗安拿完药缴完费后,刚走出医院大门,蓦地想起今早送粥的保温杯没拿,于是把齐诗安安顿在大门旁的长椅上后自己就上去拿东西了。
她和纪非临的关系不咸不淡,是那种能说上几句话但双方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的朋友。
齐诗安说很感谢她能来照顾自己,纪非临摆摆手说没什么。
小孩们绕着花圃疯跑,笑声逐渐靠近。
一双小皮鞋闯进她的余光里,打断了她的出神,察觉到面前站了个人,齐诗安抬眸,对上一个女孩好奇打量的目光。
女孩约莫五六岁,和坐着的齐诗安一般高。
她的视线直直落在齐诗安打了石膏的右腿上,神情认真严肃。
齐诗安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被她直愣愣的目光盯着,心里别扭。想收回腿又不能。
“姐姐,”小女孩抬头对上看向齐诗安,只能的手指着她的右腿,“你这个是护膝吗?好奇怪诶,怎么这么大?”
护膝?
现在的小孩不知道石膏反而先知道护膝吗?
“额…呵呵不是啊,这个是石膏,姐姐是受伤了。”
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稚嫩的嗓子发出一声蜿蜒的“噢。”
“那要是肩膀受伤也能用石膏吗?”
这她怎么知道?
“姐姐不知道诶,应该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