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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倒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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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时间正好是十一点,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大半。
齐诗安敲完最后一幕特效后发给了剪辑师,她检查了下事务后关掉电脑。
周围人见她准备收工,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但依然嘱咐她路上小心。
齐诗安点头应下,跟众人告别后,趿拉着鞋走向电梯间。
按下电梯键钮,她站在原地等待,过程中,双眼微合,无精打采。后知后觉的困意如惊涛骇浪将她包裹。
齐诗安连打了几个哈欠,一闭上眼,乱七八糟的思绪在周遭向她袭来,再接触到的瞬间统统化成睡意。
头往下坠了几下,齐诗安有点扛不住,手索性往口袋里一摸,拿出手机解闷。
她一个下午就没碰过手机,这会一打开,各大app的消息接踵而至。
解锁开手机,她左右滑动页面,看着玲琅满目如商品的图标,她兴致缺缺。
看到微信右上方标有数字的小红点,齐诗安想都没想就点进去了。
一点开微信,“赵阿姨”发过来的消息鱼贯而入。
“赵阿姨”是她的继母,全名叫赵文。
目光下移,第二是她爸齐固军发过来的视频通话邀请,结果当然是无响应。
“赵阿姨”最后发过来的是一个语音条,而赵文本人从来不给她发语音。
齐诗安愣了下,刚点进去,身前突然传来“叮”的一声,金属门被横向拉开。
她抬脚走进去。转身动作熟稔地按下楼层,再向后退至角落。
过程中,她的余光瞥见另一个角落里站了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以一手搭在另一只手的臂弯上的姿势看手机。
齐诗安没多注意,目光重新落回赵文发来的消息上。
好几通未响应的语音、视频通话,以及几条四十秒往上的语音条。
齐诗安看到这,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了。考虑到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在,她没有直接点开公放,而是将其中一条语音转文字。
“一个女人在外面弄这弄那的像什么样子【生气jpg.】不回消息不相亲是故意让你老子难堪是吧你你以为北海和南榕相差很远吗,今年过年要是再不回来你那个工作就别做了【生气jpg.】”
微信系统很智能的根据语气还配上了emoji,齐诗安隔着文字就能感受到齐固军咄咄逼人的语气。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不自觉用牙齿咬磨着下嘴唇的小部分唇肉。
齐诗安只转文字了一条就退出了与赵文的聊天界面。
眼神一转,她突然看到了“通讯录”图标上的红点。
她点进去,最上方“新的朋友”那一行赫然出现一小寸山水风景照。
昵称叫做NY,头像像是中年人才会用的那种风格,齐诗安一开始以为是齐固军见她下午没回消息开了小号来加她。
而后目光掠过那人发过来的两条添加朋友申请。
“我是‘187号牛马群’的NY”
“你好,我的助理在今天下午拿错了你的外卖,为表歉意,可以添加我处理相关赔偿事宜。”
十分干部式的语气,发送时间是在今天下午一点左右。
齐诗安怔愣了几秒,一下午不停歇的工作都快让她忘记这档事了。
她当时在群里发出那几条消息时,就没指望能找出拿走自己外卖的那个人,单纯情绪上的发泄。
手指按下同意。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消息提示声。
空荡荡的聊天框里,齐诗安率先发来一张外卖单子截图。
过了几秒钟,对方转来相应的金额。
齐诗安诧异于对方的秒回,看着屏幕上有零有整的数字,手顿了下,点了接收。
期间没有一句废话。
齐诗安心情好点了,可能是收到两份赔偿的原因。
电梯缓缓向下行驶,齐诗安更加昏头昏脑,她放下手机,颞部向右边一靠,闭着眼小憩。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颅内一阵震痛,被震得发痛的那种震痛。
齐诗安吓了一跳,没了睡意,睁开眼直起身,也就是站稳的瞬间,她才发觉轿厢内在发出异常的响动。
喇耳的金属摩擦声让齐诗安瞬间清醒,大脑倏地空白了,眼神四处乱瞟,最后落在对面排排键钮上。
齐诗安想起不知道在哪里学的电梯事故应对措施。
她一个箭步上去,巴掌还没落在厢壁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就窜到自己左身前。
躲闪不及,两道身影相撞,齐诗安的半个身子撞到那人的后背,伸出去的手才将将碰到键钮。
下一秒,电梯倏地下坠,一声突兀的熄火声响起,像是按碎柔软的纸。
失重感来的太突然,或者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双腿离地的感觉极其清晰,齐诗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缩成了一团漂浮在空中。
肾上腺素飙升,未知恐惧紧张等情绪如同潮水包裹着她的躯体。
一口气吊在喉咙里,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大脑已经开始走马灯了,最后一个浮现出的想法是:
头顶撞到天花板…会死的吧…?
头顶没有感受到撞击到冰凉金属的疼痛,膝盖倒是感受到了。
有一刹那,她诡异地感受到时间的停止,周围的一切也跟着停止运转。
她以为她要升天了,但听别人说死前看到的是一片白那说明要上天堂了,那她看到一片黑……是要下地狱了吗?
她一生行善积德、安分守己、饱受窝囊气。
她不要下地狱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声太大,她确实没有下地狱,或者换句话,她就没死成。
……
漆黑里,几种声音杂乱交错。
慌乱间。齐诗安的右膝盖支撑着整个人着地。实在的“咚”的一声后,她隐约听到从下半身骨传导到颅内清脆的“咔”。
痛,极其痛。
钻心蚀骨的钝痛,剧烈、彻底地凿击着她的灵魂。
连带着耳鸣声轰得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地狱不天堂的此刻已经被她抛至九宵云外。
齐诗安蜷缩在地上。喉间溢出两三声断断续续的痛吟。
……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诗安以为自己会就此疼晕过去。
但她既然能产生这个想法,那肯定是不会了。
齐诗安侧躺着,斜挎包被压在身下,掌心贴着地面感受到一片冰凉。
寂静的空间里,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和男人粗重隐忍的喘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道,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和顺着脸颊蜿蜒而下的冷汗沾湿了口罩,粗粝布料黏糊糊地糊在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总不会很短,齐诗安稍微适应了会后睁开眼。
一片虚空般的黑,睁眼和闭眼没区别的那种,是黑到让齐诗安怀疑是否是自己瞎了的程度。
说来奇怪,经历了这么多倒霉事齐诗安本以为此刻的自己会情绪崩溃。
但在忍受了疼痛后的自己此刻却是诡异的平静,心湖泛不起丝毫波澜。
人总是嗜痛的,□□上承受的纯粹剧痛像是水泥一般灌进大脑,连带着那些郁躁的情绪也跟着凝固。
心绪和眼前的画面一样空白,齐诗安把自己置身事外,状态似乎是已经超脱世俗,是平静到死后可以直接成仙的程度。
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
没一会,身前响起一阵频繁的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男人的粗重喘息声也迟疑地滞了一滞。
齐诗安想起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就着黑暗和疼痛肆无忌惮趴在地上的齐诗安清晰地感受到时不时地板传来的颤动。
“你还好吗?”一道虚弱的男声响起。
蒋南言浑身泛着酸痛,半张脸泛着细微的凉意。他艰难地将自己拖到墙边,期间不小心牵扯到受伤的臂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痛得冷汗直流。
空气安静了一瞬,漆黑的环境容易将人其他感官的感受放大。
蒋南言撑在地面的手掌摸到一块不属于他的布料,细腻柔软的棉质布料。
脑海里想起了什么,他收回手,问出了那句你还好吗。
语闭,回应他的是短暂的寂静。
心里那个预感愈发强烈,蒋南言心底有点发毛。
“不好。”齐诗安闷在口罩里的声音沙哑,且带着浓厚的鼻音。
可语气却十分平静。
蒋南言暗自松了一口气,注意到空间里微乎其微的吐息声,察觉对方此刻应该很虚弱。
但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他不是医生,此刻更不敢随意妄动。
电梯里一片漆黑,他抬手顺着墙壁向上摸索。
竭尽全力按下几个凹陷的按钮,他希望其中有一个是紧急呼救或者其他,但过了半晌,无事发生。
再开口时,他的话里带着无可奈何和疲惫。
“我手机被甩出去了,你手机现在在你手里吗?”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声旁传来断断续续的动静。
齐诗安说:“在我手上,但我手腕…转不太过来,你试一下能不能够到。”
蒋南言用没摔倒的那只手沿着地面循声探去。
向前探了一小段距离,指尖摸索到对方铺散在地上的发丝。蒋南言顿了下,道了声抱歉,方向往一旁偏了偏。
齐诗安不解为什么对方突然说对不起,但也懒得问,躺着没出声。
温凉的指腹触碰到另一双手冰凉的指节肌肤,齐诗安下意识动了下指关节。
对方动作一停,那一只大手往前一捞,干脆利落地从她手中抽走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