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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瑾元中叙-好久不见 ...

  •   所以,尊上为何欢愉?

      ——原是得了她的一丝灵力。莫名滋生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爱悦。

      ……枯井逢雨时,连井底顽石都会生出贪恋?

      南戚缓缓起身,目光却痴痴投向檐外那株灼灼盛放的桃树。春光正好,落英如绯雪纷飞,可他望穿的,不过是虚空里一道再不可触及的影。“……倒是忘了,‘凌谕’本就不是她真名。”他低声自语,眸中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寂寥。

      林毓屏息凝神,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影子。南戚这般颓唐落寞的模样,他看在眼里,话堵在喉间,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他要如何开口,告诉尊上,凌谕其实回来过。

      世间诸事,尊上从不糊涂,只有愿不愿管一说。可唯独情之一字,他似乎真的……错了。

      凌谕回来,是在南戚大婚之后的第七日。她对慕晨依的好感从来不变,她喜欢这位……他的新婚妻子。

      事实证明,尽管南戚脸上不见几分喜色,重整生活的决心却已定。他待慕晨依极尽周到,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分明,只待退位之后携她归返漫姝宫。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与慕晨依的相关。

      纵然生涩笨拙,他也在努力试着去爱一个人。

      那日南戚不在,是慕晨依亲自迎她入殿。无人知晓她们谈了什么,只知凌谕最终并未见他,转而去了青颐堂见莹水莜莜,恰巧遇上了林毓。

      婚约前夕,南戚曾罕见的在林毓面前失态,声音低得几乎破碎:“……林毓,我一不小心,做错了太多……不可原谅。”

      之后便是与慕晨依婚仪的落定。那一刻,尊上似乎……当真死心过。

      林毓原想着,若见到凌谕,该说些什么宽慰之言。可她看上去远比想象中从容淡定,若不是南戚后来那般情状,林毓几乎要以为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

      关于原谅,凌谕是这样说的:“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施加于人身上的伤害无可挽回。做错事的人没有资格奢求原谅,不必强求。若真知错,愿改过,这样的他自会吸引到很好的人,也能给她最好。”

      “莜莜放心,我会常回来看你。”她笑意盈盈地告别,转身走入春光,没有回头。

      而后再闻凌谕的消息,竟是死讯。

      ……传闻中,她是为傀儡所杀。自那以后,南戚就彻底疯了。他重掌天尊之位,动用一切力量彻查此事,三年奔波,最终却只带回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

      -

      失意如墨滴入清水,在他眼底无声弥漫。南戚沉默片刻,终是收回遥望的目光,重新看向仍跪坐在地的凌谕。

      他总是如此喜怒无常。不知又想到什么,竟再次向她伸出手,声音柔和得近乎蛊惑,与方才的阴郁判若两人:“莫哭了。本尊难得这般欣喜,卿卿再落泪,倒像是我苛待了你。起来。”

      但这扭曲的温情未能持续一瞬。

      若有所感,南戚眼眸倏然抬起,天际一道流光骤现,他深瞳之中清晰映出一抹凌厉剑光,呼啸而来,气势如虹,似要劈开苍穹。

      此剑威势磅礴惊天,南戚一时竟想不出世间何人能修得此等境界。他心中微讶,却从容不慌,因感知到此剑并非索命而来。身形未动,只轻轻偏头,如微风拂柳,恰到好处地避过锋芒。

      那剑细长如秋水凝练,寒光凛冽刺骨,掠过他颊边,斩断耳畔温润长琉玉坠,连带一缕墨色发丝,悄然坠地,清脆一响,碎裂成片。

      林毓见此,心头一紧,本能召剑欲护。可在看清剑身纹路之时,神色骤然变得复杂而苦涩。

      原来……是执念剑啊。

      南戚垂眸看着地上断裂的玉坠,眉宇间终于掠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愠怒。

      只是,瞥见那柄插入门槛却仍散发着冷冽气刃的剑身,却禁不住长叹一声,心中的怒火也随之压下去了许多。

      “从后院走。”南戚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林毓闻言,顿时明了主子意图,毫不迟疑的托起地上还未弄清状况的凌谕,身形一闪,朝后院方向快速撤去。

      院落复归寂静。南戚悠然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神色恢复从容。他甚至有余暇瞥见墙角一团瑟缩的白绒,缓步走近蹲下身,双手轻轻托起那团温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原是只兔子。”

      那兔在他掌心微颤,却不挣扎,红宝石般的眼睛里盈满恐惧与敬畏。南戚一眼便认出这是玉衙,毕竟是南阳圣地,并非谁都能来去自如。他虽逃了,却出不去。

      只是不知为何,如今这兔子散尽了灵力,竟没了化形的能力。

      南戚似有所明,唇边泛起一抹浅笑,“如此,便饶你一命。”言罢,指尖微光轻闪,温柔的力量拂过兔额,顷刻抹去了它的神识记忆。

      他很清楚,玉衙就算得以离开,以后的日子也不过是被有心之人抓起来研究一番。毕竟能在他南戚手中脱身,是一件多么稀奇之事!想要留得一命,还是改头换面的好。

      “灵力尽失,反倒因祸得福。走吧,以后莫要再随便应答他人了,人心……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兔子能防得住的。”

      他低声自语,刚将兔子放下,一道冷冽女声骤然破空而至:“还知道躲!真是出息了!”声线清寒熟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般出场,太过熟悉。

      执念剑随主意念嗡鸣作响,倒飞而归,紧握其手。

      南戚算准时机,语气平淡无波:“叶儿,许久不见……”

      语未落,回应他的是直取面门的一剑!“南戚!我闭关这些时日,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陆惜叶身影骤现,眸中怒火与痛心交织,剑招连绵如雨,逼得南戚连连闪避。“喜怒无常!杀戮成性!你想重赴那魔头的老路吗?!”

      自南戚碎剑之后,两人争吵无果,陆惜叶心灰意冷之下闭关。如今刚出关,就在她徒弟辛木梓的传声留言下知道了如此炸裂的消息,这气必不可能随便就消了。

      南戚扶额微叹,眼中掠过一丝无奈与苦涩。“叶儿就不愿听为师解释?”声线轻缓,竟带几分无力。

      “谁要听你鬼话!我看你就是找打!”陆惜叶怒喝一声,身形如魅疾闪,剑影铺天盖地向南戚攻去,摆明不愿给他半分辩解之机。

      她的剑法凌厉精准,招招直指南戚要害,是检验自己闭关修行的成果,更是要给这家伙一个彻骨教训。

      南戚却并不慌乱。他深知陆惜叶性情,知她虽怒,下手仍有分寸,不至真取性命。故而只避不击,身形轻逸的穿梭于凛冽剑影之中。索性是他亲手所教,怎也不至于落得狼狈逃窜的地步。

      他甚至有闲心叹息:“才见面便要弑师?真叫为师……伤心呐。”那戏谑的语调如魅魔低语,刻意搅动她的心绪。

      “鬼话连篇!”陆惜叶果然被激怒,剑势再变!周身灵气轰然爆发,长剑嗡鸣震颤,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符文。她将闭关所悟融入了剑法之中,“这一剑,我看你怎么躲!”

      剑光暴涨,如银河倒泻,直刺他心口!紧接而至的是改进的沁水剑雨,分明给了他十足的敬重之意。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衣袍的刹那,南戚动了。他不退反进,没看清如何发力躲过那一剑,身影穿透剑雨,瞬间便已贴近她身,右手如电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她持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再难寸进。

      “叶儿输了,还不住手?”十年光阴,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南戚目色上挑,眼眸中不知不觉带上了侵略性,难寻当年的清廉半分。

      两人距离极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也能看到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惊愕。陆惜叶不得不承认,这些年的阴戾狠绝给了南戚很大的成长,只是,这不是纵容他执迷不悟的理由!

      “放手!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她怒斥,手腕发力欲挣,“阴郁偏执,你到底想干什么!”说罢,眼中漾起水光,却倔强的不让其落下。

      并非陆惜叶不解风情,实在是南戚所行之事,令人发指。她虽不依不饶,却亦有私心,不愿见南戚继续沉沦。作为一界之主,他的一言一行关乎众生安宁。五百年前的惨剧,她决不容重演。

      南戚深知陆惜叶怒从何来,更明白她内心深处的忧惧。他又何尝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只是若非如此任由自己发烂,得以分毫令人唾弃的快意,他根本熬不过凌谕之死。

      南戚不敢看她的眼睛,顺着她的力放手后,轻巧的拉开距离,目光微微下瞥,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是读不懂的沉郁:“为师岂有你想的那般十恶不赦。”

      “你真是……”泪水被她强行忍下,一股子恨铁不成钢!剑招再至。

      似是明白再绝妙的剑招也伤不到他分毫,陆惜叶直接改为纯粹暴戾的横斩直劈,“我在,便不会惯着你继续自欺欺人。既不肯面对,便打醒你。”

      南戚苦笑,甩不脱又伤不得,实感无力。这个易燃易爆炸的徒弟,究竟为何总同自己过不去?

      他果断运转灵诀,化解迎面而来的致命一击,光刃狠狠撞在一处!气劲爆裂,灵波呈环形扩散,将方圆数十丈内的琉璃瓦尽数掀飞。

      陆惜叶猛力抽回手,剑势更疾,“还敢逃?问心无愧何必躲!”

      南戚借力后退,衣袂翻飞间已落在一处飞檐之上。“凡事总需讲个道理。叶儿,即便是傻子,也不会站着任人打吧?”

      陆惜叶见状愈怒,飞身跃起,剑光如匹练横空,“别人我不管!你躲我就是不行!”

      又一道剑气擦身而过,将他身后一座偏殿的穹顶直接削去大半。南戚依旧以闪避格挡为主,心中暗忖:这火气,闭关十年不见消减,反倒更盛了。再这般下去,南阳殿阁怕是要重建了。

      场面荒谬至极,南戚一时只觉得好笑。堂堂天尊被自家徒儿追打得“落荒而逃”,所过之处殿阁倾颓,若有他选,他倒宁愿自己是在一旁看戏之人。

      情急之下,南戚化作一道流光直坠殃恩殿,寻那殿中白衣执笔的仙尊。 “坠玉姐姐救我!”他语带无奈,似真似假地控诉,“叶儿疯了,要拆家!还要卸了为师的胳膊。”

      坠玉仙尊笔尖未停,只淡淡瞥了眼追杀而至的陆惜叶。 “阿祥少君出关了,可喜可贺。”

      陆惜叶脸色铁青,双眼如火,似要吞噬一切。若非碍于坠玉仙尊情面,早已一剑斩去,只得咬牙切齿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仙尊别护他,他欠揍。”

      坠玉仙尊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将笔下字句写完,方才搁笔,望向陆惜叶:“南阳布局早该改改了,少君不必留情。”

      南戚愕然:“坠玉姐姐怎也帮她?” 陆惜叶得此“撑腰”,冷笑更甚。南戚见势不妙,再度遁走。

      室内静下。陆惜叶一出关便直奔思妺殿,实则未及细究事情真假,此刻急切向坠玉仙尊求证。

      辛木梓没胆骗她,事情自无反转。陆惜叶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心中复杂难言:“他胡闹就算了,仙尊怎还任他乱来?”

      坠玉仙尊眼眸一沉,她岂会故意纵容:“他的性子,关于凌谕,怎会听我一言。”

      仙尊语气感慨,缓缓转身,神色严肃却暗藏一丝羡慕的看着陆惜叶:“本尊与少君不一样。有些事情若较真,与他的这点情分,也就到头了。”

      是吗?恃宠而骄惯了,倒忘了那人向来不亲近人。哪怕是与相伴已久的仙尊,也不过些许薄面情谊。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肯如此纵容她,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偏心。

      “仙尊放心,待我好好收拾他。”她心中暗庆幸,抬眸望向南戚消失的方向,语气坚定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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