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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至少认可我一下 ...

  •   街道上有人骑着快马穿过,而不知哪处的院落,飞花飘零,一个素衣的女子,手执木剑,立在一颗木棉树下,头发高高束起,简单素雅。

      “如何?是否又精进了些?”她气致昂扬的向一侧询问,声音似乎有些虚弱。

      一阵子的沉默,那个女子似乎带了些愠怒。

      “已经不错了吧,未免也太苛刻了!”

      那个女子眸光一转,举剑继续舞动,一来一往,后仰躲避自己手中横扫来的木剑,凝望剑尖,上面端着的是一朵青绿色略微泛红的海棠花,很完整。

      木棉树为何会有海棠花?木棉的另一侧,有着一株高瘦的海棠树,受着高大的木棉树庇佑成长。

      她含着笑,与这朵花共舞,无论她的招式如何花哨,无论这朵花被她如何抛起,她顿下时,都能看到泛了红的花落回木剑。

      只是数次的颠簸,花朵在中途便散开,那个女子后来的动作,便找寻花瓣舞动,又带着花瓣飞舞,衣裙在地上铺开,也不知上面落下的是不是那朵花的花瓣,剑尖上是那瓣泛了红的,被抬着送向别处。

      “这场追花,是否足以证明,我的箭术?”

      那女子蹙了蹙眉,有些不满。

      “它本就易碎,你不可怪我,摧残与它…”

      随后她又起身,花瓣从她衣裙上滚落,那抹红色轻巧的落在她掌心,被她护起。

      “对不起…”

      她在对花朵道歉。

      “你怎么就落下来了,虽然你落下来了,我也不该,不该如此对你…”

      她好似替这朵花在疼,护在怀里,反应过来,便蹲下慌忙将那些花瓣揽入怀中,捧起来,便朝树根走去,瘫坐在那里。

      带着赌气的意味。

      “下次,别再落在我眼前了”

      “真的”她轻声呢喃,又说了一遍,生怕自己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

      “不要落在我面前了,你那么独一无二,那么美好,我有些…”

      “……怕你”

      最后一句话好似呓语,既无厘头,又荒诞无稽,一个人怎会怕一朵花。

      “小姐…”

      一位身披铠甲的人停在不远处轻声呼唤,生怕扰了这如梦一般美丽的场景,以及那样无厘头的故事。

      来人带着肃杀之气,皮肤久经风沙有些粗糙,脸上也有一些血迹伤痕,还可以看得出来,他以前应该模样还算好看,现在脏兮兮的,并且尽是胡茬。

      那个女子似乎被他嘶哑的声音惊动了,眸中的光亮缩小,直至不见。

      “又是假的…”

      她是一个疯子,远近闻名,终日在这院落中,一个人,不知在演绎着什么样的故事,没人去关注,但总归是开心的。

      韩缜越是靠近郴关城,心脏跳动的节奏就越乱,长公主的去世,让她有些乱了阵脚,和亲的长公主暴毙,其被做为人彘,泡在粪便坛子中,送回郴关城,四肢不见其踪影。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阿里梵如今猖狂到如此地步,她打定了主意,皇帝会因为没有选择,而派她前来,于是才敢去殿前自荐。

      看到郴关城警戒的防备,那种不安更加强烈。

      “什么人!!”

      城门前的守卫拦住他们。

      这里是西门,最安全的一道门槛,城主府就坐落在这处大门,这道门向来开放,守卫也是最轻的一层。

      韩缜蹙起了眉头,若这里守了这么些人,那其他门呢?

      宁南越过她,驱着马走上前去,出示令牌。

      “这位是韩将军,曾经将军府四小姐,奉皇帝之命前来担任将帅一职!”

      “哼,一个女人,如何能担任将帅一职!快快滚回去吧,郴关城不需要一位女将帅!”那个守卫咄咄逼人。

      宁南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些人他从未见过,他自小生活在训练营中,又在郴关军营呆了一年,就算不能将他们全部认全,这些人也不该对韩缜这般态度。

      韩缜驱动雾雪,走了两步,垂眸看向他们,气势逼近,迫使他们将刀拔出来戒备。

      “谁让你们守在西门的?”

      “此乃我军机密,岂是一个女人可以打探的…”韩缜长枪甩了出去,长枪舒展开来,刚好架在那个人的肩上。

      韩缜眯着眼打量。

      “我从未见过你”

      “如今郴关城是谁在管事?”

      “你不配…”那人准备反抗,肩上的长枪却压的越来越重。

      “对将帅不敬,我父亲定下的军法如何处置的?”

      宁南接着问题回答“二十军棍,罚俸一月”

      那个守卫眼中似有不满,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想要上前帮他的,也只是半警戒的状态。

      韩缜抬起长枪,紧了缰绳,雾雪抬脚将他踏飞,那人在地上尝试起身,韩缜没在给他一个眼神,朝城门扬声说着。

      “将你们主事的喊来!!”他们的视线被吸引过来。

      “不知是哪里来的臭狗充装山大王!!告诉他,主人回来要揍他!”

      城墙上似乎有谁走开了,韩缜侧头看向那个守卫的状况,匍匐在地上,不知哪处骨头断了,尝试了很多次起不来,便蜷缩在一起,地上被他抓出了指痕。

      没过一会儿,两位王副将赶来,看着韩缜,两人都有些诧异。

      韩缜眉头松下,语气晦暗“两位王副将这是何意?”

      “即使两位不满于我,也不该将我拦在门外,这里毕竟还是我的家,未免过于绝情了些”

      王革钧看了一眼那个守卫,转回视线,态度冷漠“四小姐便不残忍,不绝情了吗?”

      王韫驹紧皱着眉头,默不作声,按之前的他,早该暴跳如雷了才对。

      韩缜供认不讳“是我残忍,至于情…”

      她顿了顿,不再似从前语气温和。

      “…于情,于理,我都该给他一些教训,有何不对?”

      “且,不止他”韩缜抬起长枪指着他们,垂眸看向他们,没了从前的恭敬“两位副将谎报军情,也够吃上一顿军棍了”

      迎着两人不屑带着怒火的目光,韩缜另一只手扶上长枪,欲使力,一支箭矢钉来,她下意识侧身躲过,抬手慌忙握住箭矢,扑了个空。

      “小姐!”宁南在一旁担忧出声。

      视线转回猛的看向城墙,墙上之人已经架好了第二道箭矢,他身旁的人只剩下发丝飘扬的残影。

      韩缜目不斜视,回答宁南“无碍”

      城门又出现了一个人,怒气冲冲的赶来。

      “好张扬的气焰,许久未见,竟不知你这般脾性!”

      走近了,面目逐渐清晰,那是韩凌,他身着玄衣,赤手空拳赶来,城墙上再次袭来一支箭矢,韩缜以长枪拂开,随后又一发,射在雾雪后蹄一旁,让雾雪挪了挪脚。

      韩缜翻身下马,宁南瞧见也跟着下马,韩凌已经走近了,拳头直直袭来,其力道将双手交叠防御的韩缜向后推去。

      宁南下意识拔刀,却被两位王副将持刀相拦,韩缜向准备反抗的宁南吩咐。

      “别过来!”

      接着便是韩凌一次又一次的攻击,韩缜吃力的躲着,最后手中的长枪被韩凌翻身一脚踹飞,韩凌款步走去捡起来。

      韩缜向后酿呛着,终于摔倒了,宁南有些着急,又想骚动,紧接着韩缜的长枪便飞来,他被王革钧拽回来,长枪插在了宁南脚下的土地。

      再抬眸便是韩凌警告的目光。

      “看来韩缜没有教导好你,处理完她,就到你了”

      韩凌侧身避开袭来的韩缜,握住了她的小臂,又因为其他的攻击松开,他对宁南说一句话,还可以注意到一侧的韩缜,一切都那么游刃有余。

      韩缜的攻击,被他完美避开,韩缜被他擒住双手,勒住脖颈。韩缜抬起腿,似乎是韩缜奋力一击,不知用了多大的气力,差点攀上韩凌的肩膀锁住韩凌,这一幕实在不甚雅观。

      最后韩缜被他抗起一整个丢了出去,韩缜翻滚几圈,慌忙起身,身旁便是她的长枪,韩缜扶着长枪起身,与缓步走来的韩凌对视。

      两人的胜负已分,韩凌几乎是碾压式的胜利。

      宁南看着韩缜撑着长枪的背影,有些佝偻着,气喘吁吁,衣服已经脏了,可她的气息,似乎还是很不甘心。

      对于宁南来讲,韩缜的功夫已经算得上不错了,甚至与自小习武的自己相差无几,只是她的体力相较于他弱些。

      “那么久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弱…”

      宁南这才看向韩凌,后者满脸不屑,看向韩缜的眼神,仿若不是在看向自己的亲妹妹,而是事不关己的小兵。

      可他,确实很强,自己就算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韩凌立在韩缜面前,看着直直起身“我早就说过了,你太弱了,做不了将军”

      “你若说我不能,那我便说我能!”韩缜没有与他对视,低沉着回应。

      “郴关城给了你一年时间,陪你小孩子过家家,女将军的戏码,还没玩儿够吗?!”

      “你若做得好,又为何辞去?!”

      韩缜抬起眼眸,有些狠厉,她为何辞去,为何…

      可她没说择诺山的军队,韩凌也没提,只是数落着她。

      “你可会带兵?!”

      “可曾让众人信服?!你的盲目自大,可曾给予他们合适的教导?!”

      “韩慎之!”

      “是你!放弃了郴关城的百姓和将士!”

      “你又独自逃走了!”

      此话一出,韩缜狠厉的目光开始松散,韩凌继续说着,语气轻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你太过懦弱,太过容易放弃他人,不适合做将军”

      “父亲也曾说过,你只能承欢膝下,不可放出家门…”

      韩缜神色开始茫然,直到韩凌后半句话落下。

      “…果然”

      她沉静下来,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韩凌越过她,留下最后一句话“刚回来,便回到府中,不得随意外出…”

      两位王副将也不再拦着宁南,跟着韩凌离去。

      失去他们的桎梏,可事情已然结束了,宁南看着韩缜的模样,他竟然觉得,韩缜一直都是一个人,似乎经常这般,沉静在某处,从未有人真正明白她在想什么。

      韩缜转身,看向城墙之上,那位手持弓箭,技法精湛的人,是梁杼柚。

      他学会射箭了。

      “我们…回去吧”

      这份沉静依旧由韩缜打破,她好似没什么变化。

      “好”

      仔细想想,韩凌似乎说的也没错,韩缜已经两次将自己锁起来,逃避一些她不想面对的事情。

      第二日,韩缜早早去城门迎接军队,依照着往常的时间,带领他们前往军营,与韩凌对峙着,她被拦在营外,没有一个人是期望她进来的。

      韩凌依旧是那般言语“我说了,不得随意外出,军营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奉旨前来,如何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了?”

      韩缜没有了昨日的狼狈,丝毫不退让。

      韩凌看了看她身后的军队,视线挪回来“他们能进,你不能”

      眼前的韩凌与昨日相比,少了些怒气,看着却更加冷漠。

      “昨日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韩缜哼笑一声“恰好,昨日的话,我也不想重复第二遍!”

      “好言相劝你不听,我便是废了你的双腿,将你圈养在府中一生,又如何?”

      说着两人便又动起手来。

      宁南被晾在一旁,他依旧听着韩缜对他的交代,只是在一旁一味的担心。

      他不晓得,韩缜与韩凌曾经一直这么争吵,因为类似于这些事情,韩凌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和自己的父亲一般,虽将自己和母亲高高捧起,却仍旧看轻女子。

      她最是讨厌这样的他们。

      没过一会儿,梁杼柚来了,观看着这对互相都不手下留情的兄妹,轻声询问。

      “她生气了吗?”

      宁南领了军法后,违背了韩缜的命令,负伤骑着雾雪追上韩缜,梁杼柚曾拦过他。

      “她一直都知道我跟着她,捉弄了我一番”

      这很矛盾,让梁杼柚带了些疑惑。

      “所以,她到底是要你走,还是要你跟着?”

      宁南沉默着,视线中的韩缜又被踹翻在地,依旧快速爬起,向前奋力。

      他也不知道,韩缜到底想要什么,她不是一个甘心倒下的人,可她把自己锁起来。她也不是一个柔情的女子,可她却一边命令自己留下,一边默认自己跟着。她在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的上狠绝,可她又有着自己的原则。

      梁杼柚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了别的问题。

      “怎么又想着回来了?”

      这个没有让他继续沉默。

      “四小姐收到郴关信件,便……”

      宁南解释的话语被心中的关切打断,视线中的韩缜袭来的胳膊,被韩凌挡下,似乎脱臼了,韩缜表情狰狞一瞬,却没有呼喊出声,继续着打斗。

      梁杼柚接着询问。

      “皇帝如何放她离开?”

      宁南似乎咬着牙说的,目光急切。

      “在宫宴上,手持一柄木剑,示敌以弱,为皇帝舞起手中的诸侯之剑”

      梁杼柚看着跌倒,不断再奋勇向前的韩缜的轻笑一声。

      “也就她……”

      韩缜被甩了过来,宁南上前接住,将要借力起身的韩缜突然吐了口血。

      “小姐!”

      宁南怒的看向韩凌,觉得他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是兄妹,却…

      他的注意力被怀中的挣扎吸引回来,韩缜撑着他起身,抹掉下巴的血迹。

      宁南慌忙拉住韩缜的手腕“别再去了!”

      韩缜低吼着“松开!”

      抬手甩开了他。

      宁南皱着的眉头松了一瞬,眼中尽是疑惑“为什么…”

      视线中的女子拖着沉重的身体,依旧朝那人走着。

      韩凌看着她如此狼狈的模样,语气波澜不惊“我说了,你不适合来这里…”

      “你说了…不算!”韩缜再次袭去,却再次被踹开。

      韩凌垂眸看着他,颇有睥睨的姿态。

      “你这是要以生死做输赢吗?”

      “再打,你就要死了”

      韩缜一只手撑在地上,发丝替她遮挡一部分,眼中噙着泪水,没有抬头,她痛恨自己的懦弱,她宁可自己受伤死去,也不愿眼前的人见到她一滴泪水。

      这幅狼狈的样子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突然眼前的影子微动,一声长长的气息,紧接着自己脱臼的胳膊被接上,她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恰起,打横抱着。

      韩缜眼中还带着泪花,看向韩凌,后者直视前方,没有回头看她,狼狈样子就这么被藏起,韩缜鼻头和眼睛酸涩。

      “母亲,你常说兄长十分喜爱我,既然他喜爱我,又为何总是如此让人难过”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为什么世间总是有这些真亦假,假亦真的事情”

      “母亲,为什么只有你看得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他爱我是真的,又为什么会那么痛,我与兄长真的会和你说的一样吗?”

      她闭上了眼睛,以为这样泪水就不会再蓄起。

      可泪水却一直将她的眼角湿润,似乎终于累了,一滴泪水挂在眼角,她又睡着了,准确的来说,是晕过去了。

      韩凌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抿去了那处湿润。

      他在心中允诺着。

      “在这里呆着就好了,那些人用不着你杀”

      “等我将韩谂接回来,你们二人又是从前那般,只需要在韩府拈花品茶,赏雪诗赋”

      这只是一个兄长的期盼,一个兄长现在能做到,能给予,也最想做到的事情。

      他只希望自己的妹妹与从前一般,与天下女子本该过的幸福生活一般,活完这辈子。

      可两人不懂彼此的心意,这是不可避免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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