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与狸好》乐只相和

88、胧淑

　　微博上新贴出来的视频，没什么歧意，完整地录下了整件冲突的经过。

　　这时候的祁狸，约莫在高二，头发高高扎着，表情不耐地在对对面的男生说着什么话，男生则死皮赖脸地乐呵，手还试图往她肩上搭，结果是，再模糊的像素，也掩盖不住她拿书包揍人时候的戾气。

　　胆大妄为的执行者被打得抱头鼠窜，口中还招呼他哥们不许救他，“打够没，消气没，卧槽你这包里装了个板砖吗疼死老子了。”
　　祁狸把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一本高考数学真题全汇编（1978年至今），一书下去抵两个板砖，她抱着书瞧他们，不耐道：“滚远点。”

　　他和他的小弟目瞪口呆，又连忙说：“我不，你要是是不做我女朋友我就不让你走。”
　　小弟们在旁边起哄喊嫂子。
　　祁狸面无表情，低头看了眼书，两秒后，径直拍到对方脑门上，这里的任何人，一个都没放过。

　　视频的结尾，是她散着头发把书装进书包，踩着地上人的衣服走过，单肩背着包潇洒极了。
　　祁狸看完评价，“真帅。”
　　赵译西“嗯”了声，虎口托着她脸颊转过她头，说：“你的牙。”
　　“……”祁狸面无表情道：“你有问题？”
　　“没有，挺齐的。”赵译西作势要看她的牙，“掉的哪颗。”
　　祁狸紧抿着不张开，两颊被捏得鼓起，可爱极了，用腹语咕哝着说：“早就长好了！”
　　赵译西看在眼里，嘴角噙着笑，“十几岁还能换牙？”

　　祁狸抿唇，舌尖抵了下牙与另一颗牙中间的那一条小缝，解释道：“里面有个智齿，外面的牙掉了，里面就长起来了。”
　　赵译西偏过头笑。
　　“说起来，还得感谢昭南，免了我一场拔牙的苦。”她木着脸说，手往下滑动屏幕，看网友的讨论。

　　【这我就要说了，活该被打。】
　　【我真心实意地问一句，你是她的私生吗，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她自己家都不一定有这么齐的素材。】
　　【在这个账号见证了祁记者的高中生活，太精彩了。】
　　【那照片呢，谁能解释一下她到底有没有霸凌，真要算起来，这视频里的内容也叫霸凌，人家又没对她做什么。】
　　【那个，作为视频中的当事人，是我胆大妄为咎由自取，我活该，不关学姐的事。】
　　【呦呵，当事人来了，采访一下，有什么感觉。】
　　【这么说吧，她的书拍过来的时候，我躲都没躲直接立定了让她打，学姐好漂亮。】
　　【……】
　　【她高中什么性格？】
　　【很高冷，不爱说话，但真的很漂亮，她有一次来我们教学楼找老师，下楼的时候，所有人都趴在栏杆上看她。】
　　【楼梯挡得死死的怎么看？】
　　【我们学校的楼梯是露天旋转的，正对着教室走廊，我们都趴在栏杆上看她，然后她就走得越来越快，唉，真的很漂亮。】
　　【可以了可以了，知道你到现在还喜欢人家了，不用说这么多遍。】
　　【保真，我也是一中的，绝对风云人物，跑完操就走，从来不听主任罗里吧嗦的讲话，每次主任一拿话筒，我就转头往操场楼梯上看，学姐一般都会从那里走。】

　　【我也，不得不说一下，虽然算不上同班，但好歹是隔壁离得近，有次我中午在补作业没去食堂，那时候教学楼都没人，我往楼梯那走，一抬头，看到她蹲在拐角吃泡面，她还给我让了下位置，我对她说了声谢谢，好怀念当初每天都能看到她的时光，不像现在，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不是我说电视台那什么镜头，没拍出她三分好看。】

　　【姐们，你不是女的吗。】
　　【怎么了，只准男的喜欢？学校喜欢她的女生可多了。】
　　【想当初，新生都要入校军训七天，我比她大一年级，一天下来，表白墙全是她的偷拍照片，包括但不限于食堂、教室、操场、小卖部等各种地方，那天好像主任大丰收收了几十部手机，都是这么被逮到的，最搞笑的是，主任在周一点名批评的时候还有她的名字，她在小卖部没带钱要用手机付被抓了个正着。】

　　【那霸凌又是怎么个事，你们不是说她霸凌吗，怎么这评论区都歪成迷弟迷妹聚集地了。】
　　【应该是误会吧，我们一个班的，她就是喜欢睡觉，谁吵她睡觉她就发脾气，只要不惹她，真的特好，我们都没说过两句话，找她借钱，二话没说，甚至多给了几百还说不用还了，她以为我有困难。】
　　【所以你为什么要找她借，明明没说过两句话。】
　　【因为当时教室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他们都去吃饭了。】
　　【那我知道了，我老婆不爱吃饭，喜欢吃泡面，喜欢睡觉还掌不住财。】
　　【Daylily集团地址分享，慢走不送。】

　　这个评论区几乎成了一中校友论坛，讲述各种偶遇与高中时他们看到的她，祁狸随便翻了几条，刚想右滑退出去，又想起什么，转头看了他眼。

　　他垂着眸看得仔细，留意到她的视线，“怎么了。”
　　祁狸说：“很难看到你对什么事产生好奇。”
　　“我只好奇一个人。”他说。
　　祁狸佯装不知，四处乱瞟，忍笑道：“谁呀。”
　　赵译西说：“好笨。”
　　“什么？！”祁狸睁大眼。
　　他笑了下。
　　祁狸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笑，她看他几眼，不跟他计较了，挽着他胳膊起身，依赖道：“回家吧，我好累。”

　　也许是恢复了些记忆，在餐厅吃过饭后，她的困劲到车上就犯了，倾斜着头倚着车座，眼眸多半时间都闭着，偶尔睁开看一看。
　　赵译西抱她回家，脱了衣服放到床上。
　　“不要让我睡太久，到点喊我。”祁狸挣扎着困意睁了睁眼，侧过身手向上搭在唯一一个枕头上，她不爱枕枕头，和他睡的时候一般都会靠在他肩旁。

　　赵译西把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六度，又给她移了移被子，等她再次沉睡，他起身去到窗旁的沙发上坐，用电脑给法务安排了一个工作，过后打开微博网页，找到那个账号，安静的看着。

　　几千条评论，大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话，只有两百来条在讲她的高中，讲她因为不穿校服在周一念检讨，讲她总是去小食堂开小灶，讲她每次去操场上体育课都会被人偷看，讲她被老师收过的手机能开个店，讲她在追的人……

　　赵译西看到这条，没甚道理地点了举报，他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DL的官方账号在一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博文。
　　顷刻就被营销号搬运上了热搜。
　　词条就是。
　　#电视台出来干活了#

　　原因在，DL集团的法务公布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造谣过的id，律师函表示，对于传播针对祁狸女士的不实信息和人身攻击等言论，已完成证据固定，即刻向法院提起诉讼，并友善提醒各位网络非法外之地。

　　【不懂就问，贵司是以什么身份为祁狸女士提起诉讼呢。】
　　账号回复。
　　【Daylily：为老板娘澄清是我们应该做的。】

　　【电视台的法务都去哪了，让人家老公出来放律师函，不会维护自家员工啊？】
　　【电视台出来干活了！】
　　【他们竟然是夫妻？！！！祁记者是DL老板娘啊，怪不得一身都是DL的首饰，自家的随便拿。】
　　【恭喜你，你知道了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哦吼，这都不是警告，直接出名单了。】
　　【最后那一段我看明白了，在警告我们好好说话。】
　　……

　　随后电视台也发布了一条博文。
　　庆淅电视台：别催了在拟了，以及，欢迎各位观众收看晚八点播放的晚间新闻。

　　这两条博文一发，官方的态度算是明了，视频里本来也没什么，引发大幅度讨论的还是那两张照片，甚至现在，也有一些言论在怀疑。

　　网上各种言论横发，吵得不可开交，时间走向了五点，她已经睡了快四个小时，一直没动过姿势。
　　赵译西把电脑合上，起身去床边坐下，握着她手感受温度，在被子里睡得全身都是温热的，他轻拍她背。

　　祁狸闭着眼转了个身，想接着睡。
　　“起床了。”赵译西揽着她肩把她抱起来坐着，可她靠在他肩上也能睡，闭眼嘟囔，“好累，再让我睡会。”
　　“再睡下去，晚上睡不着了。”他揽着她耐心道。
　　祁狸困倦地睁了睁眼，睡得有些迷糊，“晚上我们不是要去伦敦吗。”
　　“暂时去不了，你得连着一周主播。”赵译西低头，脸碰了碰她额头，“下次再去。”

　　“……哦。”祁狸手没什么力道地搭在小腹上，轻轻叹气后从他肩上直起身，低着头在床上找手机，“几点了。”
　　赵译西说：“五点十分。”
　　“都五点了？”祁狸彻底清醒过来，她往拉着的窗帘上看了眼，拉开被子下床，“真是不能睡午觉，一睡就到晚上。”
　　赵译西在一旁为她递衣服。

　　简单的吃过晚饭，赵译西送她去电视台，祁狸踩着高跟鞋快步往里面走，还抽空给他招了招手。
　　“你慢点。”他站在车门旁喊她。
　　祁狸又回头给他比了个手势，听话地放慢速度，进到里面刷卡，把工作证挂到脖子上按电梯。

　　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在，这个点还在的要么加班要么负责晚上的直播，祁狸把包放到桌上，问：“胧淑，怎么还没下班。”
　　“等晚上的直播啊，我留守陪你。”她说。
　　钱伏从一堆素材中冒头，“还有我！”
　　祁狸倚着桌沿，笑说：“又不是第一次播，还怕我出意外吗。”

　　“可我是第一次。”周胧淑决定好了，“阿狸，晚上换我播吧。”
　　“嗯？”钱伏猛地看向她。

　　她这个人向来随性，这种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祁狸心底有种预感，说：“不用了胧淑，已经解决了。”
　　“你想起来了。”周胧淑问。
　　钱伏懵然，“想起什么？”
　　周胧淑对他说：“照片上那个女生，跟我有些渊源，晚上我来讲。”

　　“胧淑。”祁狸直起身走近，“没有必要，事情还没有到要你勉强的地步。”
　　“有必要，你没看到那些人是怎么猜测你的，我就是要打他们的脸。”周胧淑哼笑，“而且，不就是去播个新闻吗，我都要拿奖了诶。”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展露伤疤，胧淑的性格她知道，最直率冲动，也最内耗思虑，祁狸劝道：“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怎么想，晚上还是我播。”
　　“我已经跟茜姐说过了，她同意了。”周胧淑笑了下，她拉起她手，“阿狸，我总是跟着你走，今天也换我保护你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