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与狸好》乐只相和

87、珊枝

　　地址在一家超市，十点的时间，买菜的人大多都带着食材回家了，一楼专卖生鲜蔬菜，人流量并不多，收银员周珊枝在拿着扫描仪扫袋子上的条形码，应付完顾客，她迫不及待地看向一旁的手机，屏幕上皆是网友的讨论，她神色激动，连滑动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周珊枝，你来一下。”主管站在一旁喊她，顺便指挥人道，“你替她半天。”
　　那人应下，走过去开始扫商品码收银。

　　周珊枝当即以为是被抓到摸鱼玩手机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口头责骂几句就是，她双手背在身后，跟着主管走到后门的员工通道，眼见着是在往二楼的办公室走，终于觉出了不对，问：“找我有什么事？”
　　主管已经把她带到，剩下的事就不是她能问的了，她敲了两下门，按下把手打开，然后站在门外，眼神催她进去。

　　周珊枝紧张地踏进，只走了两步，在抬眼看到那张脸的下一秒就惊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看似只是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你认识我。”祁狸确定。
　　听到这话，周珊枝脸色陡转急下，她猛然站起来，前倾着脖子问：“你不记得我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像忘记一个普通同学一样，你怎么能不记得我！”

　　祁狸垂眸，转问：“微博账号是你的，也是你背地跟踪我拍了那些视频和照片，你有什么目的。”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周珊枝双手都指向自己，慌张道：“我就是那个在你面前跪下的人啊，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祁狸？”

　　“这么久的事，我为什么还要浪费记忆。”祁狸佯装不屑，套她的话，“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我很好奇，我究竟对你做什么了，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周珊枝张着嘴，她愤怒她无奈她不甘，她一下跪到她身前，“祁狸！你仔细想想，你想一想，你应该记得我的呀！你应该记得，你怎么能不记得，你怎么了祁狸？”

　　“又来。”祁狸无奈地一转头。
　　周珊枝跪着朝她走近，伸手捏着她的袖子，期盼道：“想起来了吗，这样你想起来了，初中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求你的。”
　　“……你求我？”祁狸蹙眉思考，脑中一片漆黑，又马上闪现了一个画面，与现在重叠，那时的她们，都穿着初中的校服。

　　周珊枝紧攥着她的衣角痛哭流涕，“我错了！我错了！拜托你不要这么对我，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能为她不要我呢！”
　　祁狸垂眸看着她用力到绷出青筋的手，淡漠道：“我们从来不是朋友，一直以来，都是你自以为。”

　　“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为我付了手术费，你还在半夜陪着我，医院那么冷，你陪了我那么久，你心里是有我的，祁狸……”周珊枝哭着摇头，哽咽道：“我、我不该，我不该鬼迷心窍，看到你身边有别人就不满，我不敢了，我不敢招惹她了，对不起。”

　　祁狸说：“这在你眼里只叫招惹吗，找一群在外面混的人去堵她，后果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我也没想到那些人会那个样子，我只是让他们吓唬她一下让她离你远点。”周珊枝手忙脚乱地解释，“实在过分了，大不了，大不了就是拿她点钱，她零花钱那么多……”

　　“啪——”
　　周珊枝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眼神慌乱又焦急，她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你消气了吗，觉得不够你再打我几巴掌，你打呀！”

　　“五万对我来说只是一件衣服的钱，你实在没必要多想，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祁狸最后看了她一眼，挣开她手转身离开，书包的拉链上挂着一个编织小猫。

　　同样的编织玩偶，在地上的书包拉链上，也有一个，周珊枝连忙起身跑向她，又踩着水坑摔倒在地，脚踝刺骨的疼，她愤怒哭喊，“祁狸！”
　　可她只是径直走出了巷外，连步子都没停过，哪怕一秒。

　　再后来，祁狸好像去了一个很高的居民楼，电梯在维修，她走楼梯爬上了十一楼，她去看了什么人……

　　这些画面和梦境一样，断断续续的闪现，却又看不清晰，祁狸难受地往后退了一步，腿软地将将弯下，马上的，她腰后揽过一只手臂，扶着她稳住身体。

　　“别勉强。”赵译西等她神色好些后，转眼看向地上的人，面容变得冷肃，“你想要什么。”
　　周珊枝又恨又怕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咬牙站起身，再抬起脸的时候转向祁狸，眼眸复杂，有快意有痛苦，她说：“我要你跟我道歉。”
　　“你凭什么。”赵译西说。
　　周珊枝吼道：“她当初抛弃我害我退学，现在只能窝在这个超市做收银员，我一生都被她毁了你说凭什么！”

　　赵译西淡漠道：“你是她养的狗吗。”
　　“我……”周珊枝张着唇说不出话来反驳，只得问她，“你说句你错了，我现在就在微博上为你澄清。”

　　从那以后的许多年，周珊枝一直在背后跟着她，看她身边总有另一个人，看她眼里还有一个人，看她总是跟一个人不对付。
　　直到她去外省读书，迫于家庭，周珊枝没办法，她在父母的安排下坐到了办公室，辗转几次都焦虑地做不下来，现在到这家超市收银，只有这份工作，每天重复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程序，才能让她心平静下来。
　　后来她终于在电视上又看到了她，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网上喜欢她的人更多，凭什么，周珊枝心里的不甘在作祟，她回到家里找到以前的照片，注册了一个小号在网上发布了第一个视频。
　　果然，她成功了，祁狸自己来找她了，周珊枝紧紧盯着她，眼神期盼。

　　赵译西说：“她没错。”
　　“关你什么事！”周珊枝崩溃吼道：“我问的是她！你能代表她的想法吗，你能让网上那些人相信她吗！”
　　赵译西扯了下嘴角，转眼看她，她说：“我没错，不会向你道歉，当年的事是你走错了路，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祁狸牵着他手往外走。

　　“祁狸！”周珊枝又哭起来，挪动腿想去追她，地板却宛如刺穿了她的脚底，紧紧拽住她定在原地，她哭喊，“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祁狸直到出门，也没停下过脚步，关门声响彻屋中的每个角落。

　　周珊枝低下头，紧闭着眼流泪，她胸口起伏剧烈，又马上抬起头看天花板，不断呼吸着缓解。
　　当年的事是她走错了路，如果能重来，她一定不会让她发现是她做的，周珊枝恨恨地想，而后拿出手机，在相册的收藏里翻出一个视频。

　　门外的超市店长在点头哈腰地询问，他一早就认出了祁狸的脸，旁边那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祁狸说：“我只是来跟以前的同学叙旧。”
　　“原来是这样。”店长笑着应和。
　　祁狸没什么心情再说话，垂着眸沉默。
　　“先走了。”赵译西颔首，带她从这个密闭的走廊出去，他们没走进去的路，从员工通道进到超市一楼。

　　即便已经说过了不用送，店长还是跟了一路，看他在找什么东西，又连忙询问，“您看，是需要什么，我们超市的东西都是最新鲜最好的食材。”
　　赵译西说：“冰箱。”
　　“在这里。”店长又绕到前面带路，指着收银台旁的两个红色的冰箱，一个里面装着水和饮料，另一个装着酸奶牛奶。
　　“谢谢。”赵译西确定了位置，他提醒，“我们想自己逛。”
　　“好的好的。”店长识趣往旁边走，装模作样的视察工作，眼睛还在偷偷观察。

　　赵译西带她走近，拉开厚重的玻璃门。
　　“这个吧。”祁狸知道他是在给自己买，抬手拿了瓶橙汁。
　　赵译西接过放到收银台上，付过款后拧开给她，“神水。”
　　祁狸一下笑开，嗔怪道：“你怎么还记得呀。”

　　赵译西扯了下嘴角，带她去外面休闲区的长椅坐下，这里有许多小朋友在玩游戏机，他看到她喝了两口，伸指在她嘴角擦了擦，“有没有效。”
　　“神水。”祁狸再次评价道，她捧着橙汁，眼睛朝着在玩掉娃娃机的小朋友，大脑却是空的，过了会说：“我想起来，她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我当时很生气，就打了她。”
　　“嗯。”赵译西应声表示他在听。
　　祁狸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这样吧，我不想再翻出来跟观众说了。”
　　“好。”赵译西答应，“其余的事我会解决。”

　　话音刚落，祁狸的手机响了，联系人显示昭南，她在电话里面大喊大叫，“天呐！祁狸！我说你那些路子是怎么来的，跟上了发条一样不会累，原来你有这么多陪练，全是被烦出来的哈哈哈哈。”

　　“又怎么了。”祁狸听她那声音，这人消沉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一到看她笑话的时候就精神焕发了。
　　“微博上的事呗，要不是我妈说起，我还不知道呢。”赵昭南躺在沙发上，一旁的平板正在播放第二遍视频，她一边滑着进度条一边笑，“按我说这才哪到哪，把咱俩打架的次数往上一贴，明了极了，或者把你掉的那一颗牙放上去，代表……喂？啧……”

　　电话瞬间挂断，祁狸木着脸打开微博，也不知是在对谁说，或许两个都是，“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