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连环计（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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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别没想过这些人这么难缠。
他轻功不在上乘，但好在他不择手段。
于是就看到路边簪花的某要员被姜别横手一揽，伴随着一声尖叫，整个人向举刀弄枪的一群侍卫砸去。
“快收刀！”
“是王大人！”
侍卫们瞬间乱作一团，有人慌忙展开双臂去接，街上原本就拥挤，此时更是乱得水泄不通。
姜别趁机闪入暗巷。
这只是缓兵之计，姜别不可能靠扔人拖到戌时。
更何况，东边一直没有传来消息，也就是说，霍无归到现在都还没有得手。
在某个瞬间，一股寒意悄悄爬上姜别的心头。
他自然相信霍无归的身手，但对方毕竟是慕容临。曹炎不可能养等闲之辈，那慕容临武功必是顶尖，才能乘上这场东风，且还笑了这么多年。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姜别看了一眼天色，再朝巷外的混乱看去一眼，收回目光，从后窗翻进街边的一个药铺，落地时正好和一个年轻小伙计打了个照面。
二人对视一瞬，那小伙计张开嘴正要喊人，姜别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伙计惊恐的目光下柔声安抚道：“不许叫，不然我就毒哑你。”
小伙计瑟瑟发抖，点头如捣蒜。
姜别松开手，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
这里的动静已经传了出去，估计不一会就有人来了。姜别不作耽搁，把昏倒在地的小伙计扒了个精光，随后迅速拉开药柜，翻找出几十种药材来，再用小伙计的衣服兜着，包了一个巨大的包袱，极其潦草地打了个结。
地上传来一阵微弱的痛呼，眼见着小伙计悠悠转醒，姜别不再犹豫，把沉甸甸包袱往后背一甩，却在转身时注意到柜上的琉璃坛中封着一株灵芝。
正是苏籍想要的那株。
他毫不犹疑抄起琉璃坛，往地上一砸，从碎片中捡起灵芝，揣在怀中。
做完这一切，已是将近酉时七刻。
——距离戌时还有一刻钟。
如今正在涨潮，这个时辰浪大风急，苏籍不可能久候，他们必须要赶在戌时赶到西边渡口才行。
时间还是太紧了。
要想一下子解决整岛的追兵，姜别需要制作一种能大面积起效的毒。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这些药材磨粉，再顺风送出去，但眼下压根没有时间让他这么做。再或者用火烧制造毒烟也行，像在青霞门一样，但岛上空气潮湿，没有足够的引燃物，他也没有火种，这方法也行不通。
所以方法就只剩下一个。
他一路背着药材赶到东边渡口，稍作辨认后，避开耳目潜行到画舫旁边。他背着药材，身形本就笨拙，只能暂时把药材放在岸上，隐蔽起来。
此前，霍无归和苏籍曾怀疑慕容临确有私库，且大概率是一艘船。于是，和几刻钟第一次来此处的霍无归一样，姜别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这几艘画舫上。
这些画舫都无人乘坐，但藏有私库的那一艘合该比其他更重，吃水也应该更深。
姜别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那一艘。
月光下的画舫泛着很漂亮的银辉，但这抹月色很快被层云遮掩。甲板上风很大，姜别在上面几楼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藏品，也不见霍无归和慕容临的身影，没有打斗的痕迹。
他找了一圈，找到一扇通往下层船舱的门。这门仿佛从人后面被抵住了，姜别打不开，只能用脚踹。踹第三下时，整道门崩裂开来，他连人带着门一并跌进船舱。
一道剑风擦着鼻尖划过，姜别心头一跳。
“霍无归！”
船舱内一片狼藉，两道身影在昏暗中缠斗在一起。听到这一声，霍无归赫然回眸，他眉尾横亘着一道血痕，血液顺着侧颊淌了下来。
姜别后半句话还没出口，霍无归反手扣着他的后颈一按，两人就地一滚，堪堪躲过慕容临回旋飞来的折扇。
慕容临形如鬼魅，很快再次狞笑着攻了上来。
二人极快地换了一个眼神。
十五年前的默契化为共同呼吸，二人招式合一，一个轻若鸿毛，一个重如千钧。
霍无归持短剑，擅贴身近战，而姜别擅暗器，二人攻防得当，极有默契，但慕容临居然还能招架，广袖翻飞之间，满身金饰洒了一地。
“有意思！”
他尖声大笑，轻巧避开姜别掷来的一片木刺。
可谁知这竟只是佯攻，霍无归的剑锋就藏在碎木之后，寒芒直取咽喉！
这本该是必中一刺，然而慕容临的腰肢竟像没有骨头一般，整个上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向后对折，剑刃蹭着他的面门而过——
慕容临面上浮现出一丝很淡的笑意。
这个姿势下，霍无归的弱点已然暴露无遗。
姜别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小点。
“阿朗——！！！”
只要慕容临出手，霍无归中门大开的胸口定然被他捅个对穿！
姜别连眼睛都不敢眨……他仿佛听见了刺破血肉的声音！
可下一秒，慕容临的笑意凝固了。
霍无归的身影居然在这瞬息之间原地消失！
露出锋利扇骨的折扇刺了个空，慕容临目光陡转，下一瞬，一股极其霸道的压顶巨力强势袭来，他避之不及，被从上而下强攻而来的霍无归掼着天灵盖往下按！
慕容临所在的甲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在这不讲道理的力道之下，整层楼竟轰然塌陷！
姜别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失重地砸向底舱。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碎木片，他呛了满口的灰尘，甲板坍塌的巨大响声让他耳鸣不止。他一边狂咳，一边撑地起身，纷纷扬扬的尘屑里几乎找不到霍无归和慕容临的影子。
耳鸣之下，他虽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但也知道这一下巨响肯定会惊动渡口的守卫。
他很想帮霍无归解决慕容临，但没有时间了。
在这一刻，他只能相信霍无归。
于是姜别咬牙收回目光，在一片碎屑之间快速翻找，终于从角落里翻出几个瓦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他要的东西——
石灰。
海上多潮，必然需要大量的石灰来吸收水汽。石灰遇水则会释放巨大热量，足以让姜别寻来的药材在高温下化作迷烟。
姜别爬出船舱，从船上跳下去，落在岸边。
他把药材准备好，将石灰均匀地撒在上面，一切准备就绪才重新回到画舫上，解开缆绳，收起船锚。
突然一个浪头打来，画舫船头重重撞在了岸边。姜别踉跄着磕在船舷上，手肘顿时传来钻心的痛。
他自小在玉云谷的山里长大，压根不知道怎么掌船，只能任凭浪潮把画舫带离岸边。
“他们坐船要跑了！”
“快追！”
“霍无归！”姜别咬牙高喝，“闭气！！”
说罢，一桶海水高高浇在石灰之上。
只听一声“呲”的响动，像往烧红的铁片上泼了一碗水一样，海水立刻沸腾，一片氤氲的蒸汽腾然而起。
这会儿正在涨潮，他在岸边撒了一圈药，很快所有药都会烧起来，虽然不是致命之毒，但也够这群人晕一阵了。
“有毒！”
岸边人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但为时已晚。
离画舫近的最快中招，他们接连倒了下去，不过几吸工夫，沙滩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片。
苦甜的热气钻入鼻腔，姜别皱了下眉，转身重新朝船舱里去。
药雾蔓延得非常快，这种苦甜的气味填满了船舱的每一个空间。船身很不稳，姜别一个没踩稳跌了下去，正好看见烟尘里两道模糊的身影。
一人垂首跪坐，另一人则静静躺在血泊之中。
姜别喉头有点紧。
谁赢了……？
他心跳如鼓，手心也渐渐渗出汗来。
“……霍无归？”他站在原地，轻轻唤了一声。
他很怕这一声下去，下一秒会对上慕容临那双妩媚的狐狸眼。
浓重的血气几乎盖过了药气。
姜别没有等来回音，只能抬起脚，朝那边走过去。整艘船突然猛烈地晃了一下，他一时没站稳，向前一个踉跄，伸手按在了黏腻温热的血泊里，正好扑跪在坐着那人的面前。
姜别抬起头。
霍无归半阖双眼，染血的长睫一动不动，阴影之下的双瞳始终注视着他。
姜别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口气究竟舒了有多长。
“你……还好吗？”
他搭上霍无归的腕间，因为失血的缘故，脉象乱且浮躁。他不得不俯身，耳朵贴在霍无归的胸口听他的心肺音。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血泊中慕容临临死前的表情。他双眼大睁着，死不瞑目，一截笛中剑深深没入他的心口，血渍遍布全身，在身下淌了一地。
姜别快速四顾，舱壁上遍布交错纵横的剑痕，几乎每一处都有多多少少的血迹……不难想象这里经过了怎样一番苦战，霍无归又如何惨烈取胜。
他收回目光，撑着霍无归身旁的墙壁坐直。
因着中毒的缘故，霍无归的心跳很缓，姜别先给他简单包扎一番，四下搜了一圈，找了些能充当解药的药材，转身回来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剧烈的震动，好像什么东西塌了一样。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去就回。”他把解药塞给霍无归，随后翻上甲板。
此时已经离流觞洲很远了，海面上的风浪也大了起来，这画舫是个花架子，压根就不能出海，如果真遇上风暴就完了。
为了避开追兵，姜别不得已解开缆绳，故而从离港的那一刹那他就在祈祷，千万千万不能遇上大风大浪。
但他可能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运气。
——一团乌云压在头顶，空气中充满湿润的气味，已经下起了大雨。
姜别心中暗骂一声，原路返回：“霍无归，外面下雨了，你会掌舵吗？”
霍无归刚吃下解药，药性还没起，几次撑地都没能站起，姜别让他原样坐好，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霍无归费力伸出食指，落成一个“锚”字。
——放锚。
姜别很想照做，但风浪来得之急，远超乎他的想象。
他再次回到甲板上，已是雷声轰响，狂风争鸣。
姜别刚爬上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只见滔天的巨浪仿佛残暴的猛虎，不断撕扯着上层的花楼，雕梁画栋之间接连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苍茫的海面上，这艘画舫的存在显得如此荒唐，它被巨浪推搡得东倒西歪，完全无法在怒号的波涛之间稳住一星半点。
姜别很快意识到，这艘船恐怕很快就要沉了。
又是一个浪头，姜别跪倒在湿滑不堪的甲板上，他几乎没法直立行走，巨大的浪吞噬着一切靠近船舷的东西，他没有能扶的地方，整个人几乎都要被掀下去。
随着再一次的颠簸，上层的庞然大物被巨浪推搡着向一侧倒去。那些承重梁要断不断，带动着整艘船都几乎侧翻，整个甲板也倾斜成可怕的角度！
姜别死死扒在船舷上才没被巨浪卷走，半个身子悬在船身之外，浸在水里。
咸涩的海水灌进口鼻，姜别发狠地踹向那断了一半的承重梁，嘶吼声伴着剧烈的咳嗽冲出肺腑：“霍无归！船要沉了！”
话音才落，木梁赫然彻底断裂，朝姜别所在的地方砸过来。他旋身要躲，整个人却被浪头死死按在水里。
他不通水性，不知道在水里怎么施力，眼见着就要被砸个正着，突然一股蛮力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出海水，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进一个药香和血气交织的怀抱里！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连环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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