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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彭朋和叶晔(2) ...

  •   四.
      和我上学时候一点儿没少接触过的不少北京孩子一样,彭朋的脑子是绝对够用的,只是用在哪儿,要不要用,只取决于人家自己,旁的人,甭说别人,就是她那个精明强干的妈开口都没用。
      所幸报社的其他人并没有用多么严苛的标准要求她,毕竟她不过是个大二刚混过的孩子,毕竟她的工作也只限于挑个错字、端茶倒水、复印打字之类很简单的工作,也毕竟,她妈妈是发行处的处长。
      “何必和她为难呢?”一起进报社也一样还在试用期的一个B大的东北女孩儿中午吃饭时和我议论彭朋的时候,用这句话作为结尾,然而她话里话外的不服不忿如此明显,谁想与人家为难也是再明白不过了。只可惜她进了报社没和我分在一个部门,听八卦的耳目也不像她自己以为的那样灵通,不然她应该知道,和谁说彭朋的是非也不该和我说的。
      像我说过的,彭朋的妈妈除却是我的偶像不说,更是提点我的人,给予我机会的人。报社虽然不像机关,但是办公室里的规矩还是要懂的,不然这个北师大的女孩儿也不会在试用期结束之后黯然离开自己的那张办公桌。
      当然,这是后话了,而且她黯不黯然,离不离开,能不能再找着别的什么工作,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也正是从B大这个女孩儿身上,我看见了彭朋的聪明,人际关系上面的。
      J报社虽然不是那种日发行的大报,但是作为某领域方面的专业性很强的报纸,报社内人员的待遇和福利也算是可以的,也因为如此,在我们这批试用人员来之前,报社已经五年没有进过新人了,而且据听说,未来五年也不会再有进人的名额。也因为这个缘故,报社里是个人基本都比我年长不少,更别说彭朋这样几近要冲进90后那一拨儿的。
      虽然打扮得男孩子一样,可是人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再加上她妈妈是邵姐,没一个星期彭朋走到哪里就已经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地叫个不暇了,这其中,竟然也包括了我们同期进来的那个R大新闻系高材男和那个前两天还和我嚼过彭朋舌头的B大东北女。
      怎么办到的?看着彭朋端着餐盘撇开她妈妈转而坐到了我这一桌上,跟那个B大东北女用东北话侃得不亦乐乎,我真想问问她。
      “她家是农村的,讨厌我大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我走后门绣花枕头靠老妈看不惯呗,我不要脸的把这理解为一种嫉妒,嘿嘿。那我就多捧捧她多给她点儿好处喽,”后来B大东北女走了以后我问起来,彭朋调皮地吐吐舌头这样告诉我,“通过结果得出结论,我理解的没有错误呢,叶晔姐。”
      她说起这番话的时候暑假早就结束,她已经不在报社实习了。
      我想,她果然是邵姐的女儿,好歹是学了她妈妈本事的。
      五.
      也许是因为她妈妈的缘故,彭朋和我渐渐地比和别人要熟稔。午饭常被她缠着一起吃,她工作清闲,得了空就从二楼的商店买了可爱多来,递我一个,自己咬一个,倒骑在办公椅上缠着要聊天。被她缠得惯了,也不再觉着她男孩子一样的打扮有什么奇怪,不管她头发抓得再帅再张扬,一开口缠着你听她侃那些有的没的,一站在她妈妈身边撒娇卖乖,就活脱脱一副小女孩儿样子了。
      其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她的手机会传进简讯或电话来,她会一溜烟跑没影儿地去接电话,然后一会儿就又返回来了。
      章璋的短信我工作时候是一概不回的,他也知趣地不会再发,我想可能是因为彭朋那个有短信强迫症一样必须要回了才安心的毛病才害得她短信电话一直不断吧,大概。
      很奇怪,会悄悄留意她回短信时凭空弯起来的嘴角,却不曾为她手机另一头那个人的身份感到好奇。只是趁她回短信或者倒骑在椅子上睡午觉无意中瞥到她脸的时候会觉得,彭朋的相貌一定是像她爸爸多一点,因为我在邵姐和她之间比较来比较去,发现完全形似邵姐的只有彭朋笑起来左脸颊上的一个酒窝而已,而其余眉眼的轮廓,竟都只是神似。
      真是个好看的孩子。那天在她那辆切诺基里看着她那张还有雨滴从鬓角处滴落的脸的时候,就更这样觉得。
      那个周三是我到报社上班之后最狼狈的一天。
      记得上星期负责我所在版面的刘主编交代下来,答应人家湖北记者站要发的文章明明是该排在下周一那一期的,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周三的报纸刚发了,主编就当着不少人数落了我没有及时把那篇文章在周三发稿的失误。
      这种错误我从在学校校刊工作时都不曾犯过的,况且明明就是他交代过的,现在人家记者站质问起来又拽着我个新人兴师问罪,天知道我有多冤枉!可偏偏人家是主编,就是平白挨骂顶锅了又能怎样?心里明白他当着旁人数落我失误的原因,于是也只能忍着,只盼着既然我已经打过电话和湖北方面疏通补救过了,就不要再让这件事影响到报社对我能力的测评了。
      而至于刘主编,虽然明知道他心里清楚来龙去脉,我却也不能乐观地以为他会念我个顶锅挨骂的好处。
      被顶头上司当众训斥过失误,手边有待校对的稿件积了一堆,还要牺牲午休时间分神给人家湖北记者站打电话疏通解释,违心地承担下所有责任……那一个中午带一个下午连轴转的,害我连彭朋那天有没有来找过我都无暇顾及了。
      然而这还没悲惨够呢。下班的时候抄起提包急着往车站奔,迈出写字楼才发现天上灰蒙蒙,地上湿漉漉,迎面一阵狂风夹着雨刮过来就带得我身上一阵战栗——下雨了,车站在几百米外,而我的包里没有伞。
      我颓然靠在写字楼的玻璃墙上,看着一阵急似一阵的暴雨反常地没有个停下来的样子,想起远在近两个小时车程之外的属于我的那个出租屋,心情不会比北京下雨时的天空更晴朗。有伞又如何?能回到那个五环外一个月居然也要八百块月租的一居室又如何?还不是每天蝼蚁一样在这个城市里苟延残喘着。
      已经在这座城市里消耗了我近七年的时间,近七年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可我除了一份给人顶锅挨骂的工作,一个月三千块都没有的奖金还有一间月租的一居室以外还是一无所有……这样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把妈妈接来然后给她一个尽可能完整的家?要什么时候才能有资本当着那个男人的面尽情嘲笑讽刺他的虚伪可耻?
      还要再捱几个七年呢……这么想着,脚步已经不知不觉地迈向了车站的方向,连淋着雨都没感觉到。
      “叶晔姐!叶晔!”暴雨之中全世界都在沙沙作响,是我产生了幻觉么?我仿佛听见了彭朋叫我的声音呢,“叶晔,这么大雨你怎么连伞业不打一把的?”
      肩上一重,竟是被人用东西兜头罩上了,扭头看看那罩住我的东西,是件千鸟格的长袖衬衫,而用衣服罩住我的,竟然是现在只穿了一件紧身灰色短Tee的同样没有打伞,被淋了一身湿的彭朋。
      “你没带伞?我车就在路边,赶紧,去车里!”雨下得还是又大又急,我被彭朋连着她的衬衫一起裹在怀里,带着往马路边上的一辆白色切诺基那里走,等我再看她时,已经被她一把塞进了副驾驶的位子上,而她正用纸巾徒劳地擦着脸上身上的雨水。
      我们身上渗下来的雨水,居然给她车里的塑胶脚垫上积起两个小水洼。
      “我今天早起看手机报才知道今天天气预报有暴雨的,中午去找你想告诉你我车就停在楼下,让你下班的时候等我一下我直接送你回去省得你挤公交车了。看你中午那么忙我想说下班再来找你吧,哪想到你一下班跑那么快呀,这下害得变两只落汤鸡了……”
      “你开车来不用送邵阿姨的?”原来她中午来是想叫我一起走的,突然害怕听到她一边擦头发一边絮絮叨叨出来的简直要让我误会成体贴的话,急忙打断她。我是不想想太多拥有太多情绪的。
      “不用,妈妈今天要去火车站接江苏那边来的人,刚才楼下遇见,我说送你她已经坐公车走了,”彭小北一边插钥匙点火开车一边还能分神从后座那里扯来一件帽衫递给我,“盖着点,刚才淋了雨,别着凉了。”
      “你也淋了雨的小女孩一个,照顾好自己得了,不用操心我啦,”当时只顾着看她穿着一件比我身上衣服薄得多的灰色Tee还不忘了细心嘱咐我不要着凉的温柔样子,完全忽略了她刚才递给我的帽衫是桃红色的女款,完全不合这车主人的style,“把我放在公交车站可以了,你回家也顺道。”
      “没关系,我今天正好也得往朝阳那边去一趟,”她单手握着方向盘,不要命地扭过头来冲着我笑,笑得眼睛和她鬓角上的雨滴一样亮晶晶,“何况我妈交代了,务必要把叶晔姐安全送回家,这可是我的任务呢!”
      头发上挂着水滴的狼狈样子却奇怪的让她脸上的笑显得更加柔软,那种温和又让人可以依赖的感觉,刹那间就拨动了我心里的线,回忆的弦。
      当初在大雨中残酷回绝陈晨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湿成了水人却还是顾念着怕我着凉,她也是这样坚决地坚持着送我回家。明明也都同样是女生啊,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温柔与体贴呢?为什么要这样纵容我的绝情然后还对我这样柔软地微笑呢?
      答案不重要了,因为我一直都清楚的。那么,陈晨,彭朋是上天给我的惩罚么?因为两年前我是那样伤透了你的心,滥用了你的温柔却还不不能接受你的爱,所以,让我在两年之后沦陷在彭朋的温柔里来作为惩罚么?
      【要我来接你么?——章璋】
      忽略。只是当初我忽略了章璋的短信,也纵容自己忽略了彭朋已经从“叶晔”改为“叶晔姐”的称谓,更忽略了追问一句家住海淀的彭朋为什么要冒雨赶去朝阳一趟的原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彭朋和叶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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