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忧伤地盛开》漫溪

4、三

　　那之后很多天，我没见到雾城来上课。

　　隐隐地，有一种不安涌在心头。

　　星期天的时候，我和水眉儿，党小莎一起去麦当劳打工。别忘了，我是个穷孩子。

　　路过一条巷口的时候，水眉儿一声惊呼。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几个熊腰虎背的男人正在和雾城打斗。雾城打倒了他们中的好几个，然而，毕竟寡不敌众，雾城还是被修理得很惨。大概力气也用尽了，倚着墙，挨了好几拳，可就是站着，不倒下。

　　我对水眉儿和党小莎说，快去叫警察！

　　两人匆匆忙忙离开了。

　　我咬咬牙，冲向那群人。

　　住手！我大喝，令打斗中的人们终于停下手。他们都看着我，一个文文弱弱的女生，然后，那几个男生轰然大笑。

　　哈哈，见过英雄救美。没见过美救狗熊。怎么，小姑娘也想凑热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挡在雾城身前，仰头看着他们，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们已经叫警察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男人们愣愣，然后又一阵笑声。

　　哈哈，小姑娘你吓唬谁啊？这里就你一个人，怎么叫警察？

　　我没想到他们不相信，急道，我的同学已经去叫了。

　　是吗？我们好怕呀！哈哈。他们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看来，只有拖延时间了。我大声问，他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打他？

　　一个高大的个子说，为什么？我们只是向他介绍个小姐，他就不由分说打了我，妈的，这小子就是欠揍！打死他！

　　身后的雾城忍不住激动地说，你给我让开，让我跟他们打！

　　我拦住他，对他使了个眼色，转身，满面堆笑，大哥，你们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他一条生路吧。让我代他向您道个歉，您看行吗？

　　高个子握着肥胖的下巴，笑得诡异，想要我们放了他，也行。那你就拿出十分的诚意来，供我们几个消遣消遣，你看怎么样？

　　混蛋！从身后，我听到雾城的怒咒。

　　我依旧笑嘻嘻的，靠近高个子，伏在他耳边说，供你们消遣消遣啊？

　　高个子乐得直搓手，趁他没有防备，我用对着他要害狠狠撞了一下。

　　哎哟。一声惨叫凭空响起。我忙拉起雾城的手，快走！

　　可是，雾城伤势过重，根本已经跑不动了。最后，我们还是被他们包围了。

　　高个子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彻彻底底害怕了，但是我没有后退，因为身后还有雾城。然后，我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

　　剧烈的疼痛让我蹲下身来，紧紧抱着肚子，像刺猬般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些人大概是害怕了，纷纷散去。

　　我的眼前是一片晚霞的红色，我终于要离开了吗？离开了，就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吧？离开了，我就不会再感到寒冷和孤寂了吧？

　　在我感觉身体越来越冷的时候，意识模糊之间，我忽然被一团温暖包裹。我听到耳际有人在叫，薰兮，薰兮。

　　在那一声一声呼唤中，我彻底地陷入黑暗。

　　当然，我没有死。最直接的原因是党小莎一遍一遍在耳边哭道，薰兮，薰兮，醒来，醒来。

　　在这苍蝇般嗡嗡的声音中，我睁开眼。

　　一片雪白。当然，我是在医院。

　　我费力地扭头，看见了哭得眼睛红肿的水眉儿和党小莎，还有，站在墙角的有点狼狈的雾城。

　　我拍拍两人的头，妈妈哄孩子般说，不哭不哭，水眉儿跟党小莎最乖了，一会儿给糖吃好不好？两人一下笑了，异口同声，去！

　　水眉儿说，你吓死我跟小莎了，大夫说，你的伤挺严重的。

　　党小莎忙纠正，不是我们俩，还有雾城。

　　远处一直不说话的雾城一下别扭地瞥过脸去，然后走上来，眼中含着我从未见过的神色，你，好些了吗？

　　我正要回答，看到水眉儿垂下的头，我改口道，还不是很好，我有些累了，想要一个人休息一下。

　　水眉儿马上说，应该的，大家先出去吧，让薰兮好好休息。雾城，你也伤得不轻，回病床上休息吧。

　　雾城深深看了我一眼，无声地离去。

　　我的伤比想象中的严重，医生说要呆一个星期的。无聊的时候，我就看泰戈尔的书。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正翻书，雾城走了进来。他有些别扭地递给我一本泰戈尔诗集，说，给你的，就算是你的酬劳。

　　我抿嘴笑，难道你就不会说谢谢吗？

　　雾城淡然道，在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我不服气，你知道谢谢是多么令人温暖的词吗？你怎么可以不学会这两个字呢？

　　雾城看着我，眼神深邃。

　　我奇怪道，怎么，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他问我，你为什么救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我认真道，我并没有讨厌你。救你，是因为你是水眉儿喜欢的人。

　　不知为何，雾城看上去好像有些失落，仅此而已吗？

　　我反问，还应该有别的吗？

　　他不说话了，又默默离开了。

　　很快，我出院了。大学生活一如既往的进行，奇怪的是，雾城不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们成了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我想，生活终于又恢复平静了。

　　出于对文学的喜爱，在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我去文学社报名。出乎意料的，我又遇到那个人。慕容雪。

　　他原来就是文学社社长。

　　他对我微笑，原来是你。

　　他还记得我。我点头，你好，我是薰兮。

　　薰兮？他有些惊异地望着我，你就是常在我们报上刊登文章的大作家薰兮？

　　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当，我哪是什么大作家？只是喜欢写文罢了。

　　慕容雪点头，那真好，我们社正缺副社长，你有兴趣吗？

　　我有些犹豫，我。

　　他鼓励地拍拍我的肩，不用担心，相信我，你会当好副社长的。

　　透过薄衣，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我红了脸，我试试吧。

　　大家都以为，慕容雪是个高高在上，冰雪一般可望不可即的王子。其实，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温柔，细心，对新上任的我照顾有加。

　　他的文学涵养也很深厚，经常说一些我没听说过的诗词。我对他，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微风徐徐的夜晚，我跟慕容雪抱着一堆文稿去社里。

　　经过篮球场的时候，慕容雪忽然指着一个跳跃的身影，说，那不是你男朋友吗？

　　我定睛看去，是雾城。

　　操场上空荡荡的，雾城一个人运着手里的球。球场上孤零零地响起啪啪啪啪的球落地的声音。

　　慕容雪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不跟他打招呼？

　　我垂下头，含含糊糊道，哦，别打扰他了。就逃也似的向前走去。

　　慕容雪走上前来，问，是闹矛盾了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默不作声。

　　慕容雪一副了然的笑，其实，可以看得出来，你男朋友是个很霸道的人，不过，这种人通常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所致。你有时间，就多陪陪他。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突然有一点点难过。他，是那么孤独的一个人。而我，却无法靠近他。

　　其实雾城，我真的很想帮助你，以朋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