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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安王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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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言昭从寝殿醒来,就听得管安在外面道:“启禀主子,安王殿下醒了,人已经在前厅了。”
她迷迷糊糊叹口气,揉了揉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强装着清醒道:“知道了。”
之后才慢悠悠穿上了自己的靴子。言昭不大喜欢被人伺候,沈沁也清楚,故而寝殿里一般不让人进来伺候。
以前或许是怕身份泄露,但如今已经无所谓了,纯粹是因为不习惯罢了。拿过自己的大氅打了个哈欠,才吩咐一句进来吧。
于是捧着铜盆的,捧着锦帕的侍女们都鱼贯而入,最后一个还记得把屏风摆好,以免外头的风惊扰了晨起的贵人。
言昭洗漱完自己整了整衣服才出了寝殿,管安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那位殿下,今儿一早便嚷着要同主子您见一面了。”
“嗯。”言昭无谓地点点头。晨起带来的疲乏是难以消减的,她还不是特别清醒,整个人对于外界有些麻木。
前厅离寝殿有些路程,公主府的占地并不小。言昭有些饿了,以往她都是在寝殿就用了早饭,毕竟沈沁不在府内,也没人能管着她非得去主厅才能用。
如今,府上有客人,却是不得不等等客人一起了。言昭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管安眼尖看到了便立时吩咐后头缀着的一个宫女,嘱咐尽快传膳,以便言昭过去接了安王就能吃上饭。
那小宫女点点头,像是背负着什么重大任务一般出发了。这样的动静,言昭自然是知道的,但她没说什么,和她想象之中的没差半分。
封建贵族的生活真让人堕落,她这样想着。
一路心绪暂且不表,但直到见到了安王,那对封建的感慨情绪才达到了顶峰。
“安王殿下晨安。”
沈遇笑着上前行礼“昨夜叨扰侯爷了。”
言昭也挤出个笑摆摆手“哪里哪里,寻常待客之道。”
两人又寒暄一会儿,便你请我请的到了主厅。
王爵要比侯爵高,但是这毕竟是异国闲散王爷,故而也没有坐主位的道理,管安特意安排的对座,算是勉强全了礼法。
席间安王对于大周的点心格外中意,而咸口则偏爱一道荷叶莲花的小菜,她用的差不多了,这就到了谈事的时候。
言昭早早停了筷子,暗恼下一次绝对不带人来府里,这样她就不必陪着客人吃这些精致又甜口的早餐,而能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来周多日,所见风土人情不少,昨夜才算长了见识。”
昨儿晚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言昭在心里疑惑了一下,接着又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安王感慨一声道:“皇姐本以为大周还同从前一样,倒不想已经有了新的变化。昨夜那位云将军,是女儿身吧。”
她没有疑问的语气,只是陈述。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瞒的,言昭点点头“确实如此,如今到底是长公主殿下主政,与过往总得有些不同。”
“云将军的姓氏倒是与我云国格外有缘,只是可惜云国无福,倒没能引来此人。”安王叹口气,顿了顿又道:“若是侯爷肯割爱···”
言昭心知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用摇头表态,她严正了一下面容神情道:“王爷说笑了,云将军是栋梁之材,又不是可以交易的物什,谈什么割爱不割爱的呢?”
沈遇神色淡淡“小王眼中没有什么不可以割爱的,只是全看价码。”
“殿下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言昭神色微冷,心里的不耐烦达到了极致。别说是云宜是将军,就算云宜是普通百姓,大周也不能靠官府公然来售卖人口啊。
沈遇轻笑两声“是小王孟浪。小王幼有殊癖,甚爱美色。见云将军颜色,又想两国邦交,没有比姻亲更为和善的了,故而来求,倒不想让侯爷误会了。”
先兵后礼,误会不误会的,言昭也不是傻子。
“那也该过问云将军的意思,毕竟我大周看待英才并非是当作玩物,比不得贵国皇帝随手就能把身边的能臣送去给殿下做面首。”
这话就夹枪带棒了,沈遇的脸色倏忽就冷淡了下去,沉默许久,她才执筷似乎要去摘一朵莲花。言昭见她又开始吃,自己也兴致缺缺地夹起一块点心,正要送进口里。
却见那人执着沉木嵌宝的筷子夹断了莲花,那莲花一朵就这样沉默进“池水”里。
言昭神色一凝,眉头微蹙。刚才吃的时候这位王爷手上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想来也是手底下有功夫,知轻重的人,可如今···
什么意思,一个别国质子来的玩意儿给自己的下马威吗?
还浪费了一朵自己最喜欢的莲花!!!
简直是···
言昭神色更冷,她放下筷,点心跌进了碗里。“管安,撤膳。”
沈遇眼中出现一抹慌张,这些日子来,大周的众人都算客气。倒是让她早就忘了自己此次来所代表的只是战败的大云,皇姐给的命令让她想囊取大周英才,于是她一根筋地去做,却从来不去想想自己来此处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沈遇毕竟是大云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三公主,被言昭这么明显地一奚落,自然心上更为不适,当即道:“侯爷如此是打算视两国交好于不顾吗?”
言昭摇摇头“哪里是本侯不顾两国邦交,是王爷拎不清自己的位置了。我大周此次本只为交好而来,若殿下执意如此下去,大周也不是没有一战的实力。只是王爷,要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
一时剑拔弩张,言昭神色冷漠,沈遇神色冷傲。她眼里本来还带着几分不屑,如今都换成了一点惧意,这次来周,她带的人少,皇姐也没舍得把智囊给她一点。
想到这个关窍,沈遇才陡然一身冷汗。是啊,皇姐手下能才辈出,为什么自己这次来大周,却不给自己一个可用之人呢?
是在···怀疑自己什么?
还是自己死在大周也无所谓?
死在大周,堆砌大云百姓的斗志吗?若是直接告诉她,她会愿意为大云,为皇姐效死。可如今呢?皇姐···就这样把自己往死局里带吗。
沈遇沉默了,一时眼里有些受伤。自幼便常听夫子,听母皇说她直钝,可那时候她全然不以为意,她总觉得皇位就是皇姐的,她直钝本就妨碍不了什么,只要皇姐去撑起这片天就好了。似乎如今,她才反应过来是不是也该问一句皇姐,她撑起的那片天地里有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这些思索都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思考,沈遇很快回过神来到底轻叹一声“是小王的错,特向侯爷赔罪。”
她服软了,她不想为着一个算计自己的皇姐把自己搭进去了。
言昭倒是从善如流,打嘴炮可以,但是让她现在去关外打仗,那还是算了。暂时来说,无论是自己还是大周百姓,都是不希望打仗的。
毕竟如今的大周虽说有一战之力,但说到底并没有特别确切的实力来使自己站于不败之地,这样的胜算并不利于言昭后续谈判要求云国赔款来完成本国的原始积累。
说到底,这就是赔本生意,言昭不乐意干。
“是我先言辞过激了,特向殿下赔个不是。”言昭笑了笑,对着安王作了揖。
两个人虽说都笑了笑,但沈遇到底脸皮要薄些,深觉尴尬,饭后便立时请辞离开了。
笑着送沈遇走出去,见她上了马车,言昭才倏然冷下了脸色,不再多说什么。管安看出这位主子心情不大美妙,更是谨言慎行,往日的吩咐今日多隐藏在眼神里,生怕说话多了惹了厌烦。
安王或许是这一次动静彻底想明白了,后面的一个月都可以说是安静如鸡,赖在深宫里不愿出门,也不爱动弹。还有一个改变是不要每天大周特意提供的羊奶了,或许她在逐渐逼着自己习惯离开大云的生活。
也是,想来如今的安王再去读沈迟发出的诏书,只会觉得讽刺无比。之前的她或许还会感怀于皇姐对自己的看重和夸赞,如今再看那些文字,什么看重,夸赞,说到底都不过是···加重筹码罢了。
月明星稀,沈遇在庭院里烹茶,这个小院里很安静。她从云国带来的人手不多,曾经她以为是时事艰难,皇姐怕人手带多了徒惹大周猜忌。
可如今···怕是带多了人手,自己就不好死于毒手了吧。沈遇提过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喃喃道:“皇姐说的风波,是大云的风波,还是自己便是那风波呢?”一饮而尽,闭上眼睛。
月光之下,见泪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