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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拜别玉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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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兰佩满脸笑容,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去了,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张罗着要收拾东西,“老爷夫人一早就来信说要姑娘您早日回家,最起码也要赶在年节之前,原本奴婢想着这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耽搁回家,姑娘刚刚还跟我说只找到了些线索的头绪,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姑娘您可真会卖关子,这几天把奴婢都担心坏了!”说着兰佩拍了拍她自己那没有几两肉的胸脯,继续说道:“姑娘一出事,纪太妃娘娘就快马加鞭的送了信件回晏州老家去,今早晏州来信说如果时限过半之后还没有转机,就速速传信回去,老爷和夫人要亲自上王城来。”
“即便事情没有转机,父亲和母亲亲自来这一趟有什么用,晏州与王城相隔这么远,一来一去也只够信件送达的,若我真是杀人的凶杀,恐怕等父亲母亲来到王城的时候,我的坟头草都有两米多高了吧”纪沉鱼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心中还是颇为感动,鼻头也是一酸,即便身在千里万里之外,父母亲的心也永远拴在自己身上,时时刻刻为自己忧心,自己着实是不懂事,想来冒冒失失,惹得父母亲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担心。纪沉鱼缓了缓,开口道:“真是难为太妃娘娘和父母亲为我担心了,不过,你这丫头是怕我被当成杀人凶手给杀头了之后你也没有好果子吃吧。”纪沉鱼面上闷闷不乐,语气也不那么好,直挺挺的就把话说出去了。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兰佩噘噘嘴,“怎么姑娘被洗脱了嫌疑,重回清白还这么不开心呢?”兰佩有些疑惑,自家主子也太奇怪了,“刚刚太妃娘娘身边的人过来说,王家人现在已经到了太妃宫里,就等着姑娘一并到了,要给姑娘赔礼道歉呢。哼,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血口喷人,那时候说出来的大话还不是有朝一日要还回了!”
“赔礼道歉有什么用,到底是他们王家死了人,于我而言,我只是一个看客而已。”纪沉鱼语气冷漠又平淡。想起几日前自己还在与王氏因为小小的事情发生口角争执,可几日之后,已经是阴阳两隔,王氏躺在冰冷的义庄之中,到现在还没有下葬。其实自己本也没有那么讨厌王氏,她只是一个从小被家中宠坏了的孩子,虽然在宫中备受盛宠,身份尊贵又显赫,但终究没比纪沉鱼大上几个月,却要面对宫中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和群狼环伺,能保护她自己的唯有圣上捉摸不透的片刻宠爱而已,在这宫廷之中多少花季少女,一朝获得盛宠就飞上了枝头,而失去了盛宠便跌落万丈深渊。想到这里纪沉鱼一阵寒颤打心底散发出来。
“那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王家冤枉了姑娘您呀,他们还没有任何证据呢,仅仅凭借着姑娘您前几日与王氏发生过小小的口角之争这件事,就非要说姑娘是杀人凶手,这不是血口喷人又是什么?”兰佩看起来比纪沉鱼还激动,“算啦,算啦,既然姑娘您不愿意提,那奴婢不提就是了。”
兰佩在耳边唠唠叨叨,可纪沉鱼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屋子当中,满心都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王取死了,而且在死前交代了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又有一个王氏的宫女跳出来从另一个方面佐证了王取失手杀掉了的就是王氏本人,这案子乍一看上简直是天衣无缝,可是纪沉鱼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兰佩,你先别收拾了,我总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对。”
“姑娘您说什么呢,这一切不都结束了吗?”兰佩心中暗暗想道,难不成纪沉鱼真是探案上瘾了,明明都结束了,大理寺这么多大人都没有人质疑,就连那王家人都接受了这个说法,怎么自己家姑娘还跟撇清自己清白有仇一样。
纪沉鱼摇摇头,像是对兰佩说,但是更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你看呀,有人会把自己的遗书写的这么详实吗,这不太像遗书,倒像是小说传记一样。”
“或许是怕发现遗书的人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写的详实一些吧。”兰佩也听说了,那个杀害王氏的真凶写了厚厚的一沓子遗书。
纪沉鱼皱起眉来,继续说道:“遗书中交代他自己十分好色,所以才冒着被发现擅闯皇宫这种重罪去见他自己以为的王氏的侍女,可是……”纪沉鱼想起那一天严蜡匠说的,“可是严蜡匠交代说王取原本看上了绿鸢。”
“绿鸢是谁?”
纪沉鱼这才想起自己并未告知兰佩,自己前几日曾经和殷宁鹤追查王取一路追到了红玉楼。
“就是一位红玉楼的姑娘,名叫绿鸢”
“哦,那也不奇怪吧,姑娘您说那王取自己坦白交代说自己是一个好色之徒,那他喜欢上红玉楼的姑娘,而后见到更漂亮的,就见异思迁了也不奇怪吧。”兰佩想了想,又问道:“诶,不对呀,姑娘是怎么认识红玉楼的人的?”
兰佩不仅唠叨不说,还是个大喇叭,纪沉鱼心想,若是把自己闯入红玉楼这种事情告诉兰佩,等回家之后兰佩一定会禀告给父母亲,这事的杀伤力跟让表哥撞见自己去红玉楼简直不相上下。
“是殷大人告诉我的。”纪沉鱼倒也是张口就来,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殷大人他们身为朝廷命官,奉旨调查任何跟案件相关的事情,别说是红玉楼的姑娘了,就是天王老子跟这事有关他们不也得也一并调查吗?”
“好啦,姑娘您说的都没有错,不过看时辰来接咱们的马车快到了,咱们快准备着进宫吧!”
“进宫?去干什么?”
“哎呀,姑娘您真是糊涂了,晏州老家不是来信说一旦事情解决了就要姑娘尽快回去嘛,咱们回去之前还得拜别纪太妃呀,若不是纪太妃当初去找殷大人求情,姑娘又哪能这么快就洗脱了嫌疑,重获清白呢?”
纪沉鱼点点头,兰佩这话说的没错,“诶,不对呀,你说是姑祖母找殷大人求情才找来的殷大人?”
“是呀,殷大人身为堂堂大理寺少卿,又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按理来说他只受理圣上交给他的案件,是因为之前欠了太妃娘娘的一个人情,这才同意帮忙的。”
纪沉鱼眯了眯眼睛,“这么说圣上根本就没有关注到这件事情?”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好啦姑娘,咱们快快出发吧,别拖到宫门下钥了。”
纪沉鱼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圣上根本没有为王氏的死向谁讨个公道,或许都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一时间纪沉鱼心中升起了些莫名的情绪,连她都觉得替王氏觉得不值,费劲心思博得男人不知已经分成多少份的爱,甚至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结果换来的是不闻不问。
马蹄敲击在青石砖铺就的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嘎达嘎达的声音,一转眼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兰佩忙下车出示令牌,而后搀扶着纪沉鱼换上了软轿子。
按照宫中的规矩,马车是不允许进入皇宫的,不论官职大小,都要乘坐软轿出行,遇到要去远一点的地方,要坐着软轿摇摇晃晃很久才能到达,不过好在纪太妃年轻时候与已经故去的太后娘娘私交甚好,还在太后娘娘不顺意时替她养育大了昭阳长公主,所以现在她的寝宫位于距离圣上寝宫极近的位置,可以说是隆恩浩荡了,软轿子悠悠荡荡走了不久,就到达了太妃娘娘的居所。
太妃娘娘宫中的贴身侍女一早就在宫门口等候,见纪沉鱼乘坐的软轿从远处过来,忙迎上前来几步,笑着说道:“沉鱼姑娘您终于到了,太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奴婢这就进去通传,还请姑娘您稍等一下。”
“劳烦嬷嬷。”纪沉鱼依照礼数也对这嬷嬷福了福身,以示尊重。
“哦对了,王氏的母亲,王夫人也在太妃宫中。”嬷嬷小声的提示纪沉鱼。
“沉鱼姑娘,是我们王家误会了你,沉鱼姑娘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吧。”刚一进到太妃娘娘的正殿之中,还没等纪沉鱼说话,王夫人就先人一步开口说道。
纪沉鱼没有理她这一句话茬,不卑不亢的道:“臣女纪沉鱼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万福金安。”说完才看向王夫人:“不知王夫人也在这里,臣女也给您请安了,王夫人安。”
王夫人原本预想着纪沉鱼听到自己问不会计较,就会顺着台阶下来说不介意,没想到纪沉鱼全然不搭理自己这一茬,顿时感觉头大,自己也并非那个死去的王氏的亲生母亲,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尚且年幼,还不到选秀进宫的年纪,又怎么能轮到一个庶长女进宫呢,想到这里王夫人更是气结,王氏进宫之后盛宠不断,不光在自家老爷心中的地位大大提升,平日没见老爷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庶女,而今整日挂在嘴边,就连她那贱妾出身的生母也仗着自己的女儿是宠妃而在府中作威作福。可王氏这么一死,还得罪了纪家的独女,这时候倒是想起她这个王家的正房夫人来了,让她来讨好纪沉鱼。
王夫人假惺惺的捏着帕子,挤出几滴眼泪来,说道:“我家那老爷最疼爱的女儿就是已经故去的王美人,还有我那儿子,从小跟着他姐姐长大,跟长姐的关系比跟我这个母亲还亲,如今突然听闻王美人故去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说了些冒犯沉鱼姑娘的话,还请姑娘看在他们思亲心切的份上,就原谅我们王家吧。”
纪太妃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
王夫人眼泪挤的差不多了,只好用哭腔继续说:“如今真凶已经找到,沉鱼姑娘的清誉也并没有受损,何必抓着那一两句的言语过失而不放呢,纪家与王家的关系为重不是吗?”
纪沉鱼这几日忙着跟随殷宁鹤一起寻找真凶,旁的事情一并不关心,所以并不知道其实王氏被杀这件事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纪太妃派人打探过后才知道污蔑纪沉鱼就是杀人真凶的消息不是从别的地方流传出去的,就是王家人安排运作的,听着这王夫人的口风已经从博可怜变成以王家和纪家的关系做威胁了,心下有些担心纪沉鱼无力应对这个老狐狸的刁难,纪太妃刚要开口,就听得纪沉鱼开口说道:“清者自清,我纪沉鱼从不记仇。”
王夫人听了这话一时间喜上眉梢,刚才的哭腔和眼泪也全然不见了,“还是沉鱼姑娘识大体,不愧是纪家的孩子。”
“行了,你退下吧,哀家听得乏了。”纪太妃脸上的嫌恶之色溢于言表,那王夫人也是一个极会看脸色的,识相的走了。
“鱼儿,来姑祖母身边。”纪太妃语气慈祥。
“是。”纪沉鱼也乖的像个小猫,走过去依偎在太妃的臂弯之中。
“怎么闷闷不乐?”
“姑祖母,我有一事想不通,我总觉得那个王取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我想调查清楚这件事。”
纪太妃的脸色一变,有些震惊,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孩子,姑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这个世间有太多事不能知道真相。”
“为什么?”纪沉鱼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纪太妃,一时间没能听懂纪太妃说这话是什么意义。
“好了,你收拾收拾,今日就出城吧,想来你父母亲也担心你,早点出发回晏州吧。”纪太妃长叹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纪沉鱼,“替哀家给你父母带句问好,哀家也许久没有见他们了,想念的很,只不过年纪大了,受不了舟车劳顿,不知哀家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家了。”纪太妃的眼神中满是哀切。
纪沉鱼见此状况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之后开口道:“姑祖母您福泽深厚,等来年开春之后寻个好时机,回晏州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纪太妃摆了摆手,道“算了,孩子,不说这个了,你快快出发吧。”
纪沉鱼恭敬的退了出去,留下纪太妃和她那老仆二人在空荡荡的宫殿之中。
“娘娘您又多愁善感了。”嬷嬷上前奉上一盏茶,轻声说道。
“只是感叹这年华过去的太快了,一眨眼,一生就这么过去了,想起还在晏州的时候,那会我与沉鱼差不多的年纪,整日里也是像她这般无忧无虑的,遇到天大的事情也不会烦恼。如今离开晏州已经半生,物是人非啊!”
嬷嬷是从小跟着纪太妃长大的,最了解自己的主子不过,因此避重就轻的回答道:“沉鱼姑娘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人都要长大的。”
“长大又有什么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自己远去,却无力挽留。”纪太妃满目苍凉。
“太妃,您思虑太多了,奴婢给您捶捶肩,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