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平安》与野

5、骨子里就是坏的

　　“小姐！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乔清雨隐去了身形回府，一进院就看到秋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肠的玩意儿把院门锁了起来，若她真回不来，怕不是要活活困死秋雁？

　　秋雁来不及抹泪，扑过去抓着她的衣袖，几乎快要跪到地上求她：“小姐，我们逃吧小姐！”

　　“为什么？”乔清雨稳稳托住她。

　　“我亲耳听见的！我听见大公子和二小姐说那孙二一向重色重欲，你去了要是平安回来，可以换一笔聘礼，要是没回来，就……就是被那孙二玩死了，孙家也会给些补偿。”

　　乔清雨将她扶起来：“我这不回来了？不嫁不就是了？”

　　“也不成！”秋雁抽泣着说到：“他们还说了，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乔腾飞修炼卡在瓶颈太久，要在这一日为他做三证仪式啊！就是小姐你上次同我说的那个！要杀尽亲族，如果不走你会死的！”

　　乔清雨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时还是有些诧异：“杀尽亲族，父亲母亲还有乔在云也愿意？”

　　见秋雁点头，她不由得笑出了声：“这群疯子……倒是也正好……”

　　乔清雨从袖袋中掏出一只药瓶：“这里面有一枚破级丹，三尽证道后灵台混乱灵气暴走，再服下此丹便能镇静灵台，平稳突破一阶，是第三界宗师级炼丹师的看家丹药，万金难求，乔家让我嫁去孙家，估计就是为了给乔腾飞换这枚丹药，这样，你去把它给大夫人，顺便说我回来了，只是身子不适，最近不出门了。”

　　“这种好东西给他们作甚？我们卖了留着当路上的盘缠不好吗？”秋雁推了回去，随即反应过来：“这宝贝是哪里来的？小姐你和孙二？！”

　　“没有……”乔清雨无奈的打断她：“一时半刻解释不清，你就当我行大运了吧。至于这丹药也只是给她暂为保管，留不到乔腾飞嘴里，如今我带着他们要的东西回来了，想来能换几日安宁，我最近不在府里，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与孙家二少有约，反正孙二成日浪荡不归，孙家十天半个月还不会生疑。”

　　“小姐都在说什么啊？秋雁听不懂了。”秋雁像是被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炸了一头，什么叫丹药进不了乔腾飞嘴里？孙二少究竟干什么去了？小姐出门几日是要做什么？

　　没等她一一盘问清楚，乔清雨便消失的无踪无影了，只有桌子上那块硕大的金锭证明她确实来过。

　　乔清雨走在大街上，第一次心中如此清爽，什么繁文缛节七情六欲，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她如今只想早日成为这世间最强的人，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这成了她如今唯一的执念。

　　第二界的藏书楼不大，书也都是些常见的，所以就算对外开放不取分文，也没几个人来，而她八岁后无处读书，就常溜来此处偷读，还学着掐了一些基础的法诀，可惜就像人知道再多色彩，若是眼盲也无处可用一样。

　　至于晌午愈合伤口和掐拽孙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的。

　　乔清雨摇摇头不再细想，她左脚刚迈进藏书楼，接着就被那灰呛的咳了几声。

　　真是没人来啊。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随手掐了个濯洗诀，金红色的光芒瞬间蔓延开来，不过片刻藏书楼里便焕然一新了。

　　乔清雨现在急需要提高修为，忍辱负重了十八年的人一朝得到通天的本领，尝到了强大的滋味，便一时一刻也不想停下来了。

　　“《凝气前传》？小姐怎么看这个？”

　　乔清雨刚从进门的架子上拿起这本书，秋雁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你怎么来了？”乔清雨诧异到。

　　“小姐走的实在太慢，我给大夫人送了丹药回来，一猜小姐就是来这里了。”秋雁指指她手里的书：“小姐不是从来只学法诀，不看这些无聊的东西吗？”

　　乔清雨愣了片刻，想告诉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浪费时间，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好奇看看。”

　　秋雁不识字，就靠在她肩上，求她给自己讲讲听。

　　浪费时间……

　　乔清雨一边忍不住冷漠，一边又有些鄙夷自己怎么对秋雁也这样。

　　等等，她对秋雁也这样无情了，那那老头说的“根深蒂固融入骨血之情”是对谁的？

　　她统共没接触过几个人，连唯一有可能的秋雁都被排除了，那还能是谁呢？

　　算了，不论如何秋雁很少求自己什么，所以不能拒绝，她劝自己到。

　　“这世间有七界，第一界是凡人，他们由皇帝统治着，过着男耕女织男尊女卑的生活，能力低微，寿命更是不足百年，他们信仰神明，但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第二界是可以修炼的凡人，又叫清修，寿命可达两百余年，还能使出一些基本的法术。”

　　“第三界是半仙，这里灵气比第二界更充沛，因为第四界非常难以进入，所以许多有能力的修士都会在此修炼，第三界和第二界一样，都是由几个大家族议事统治，男女平等没有皇帝。”

　　“而第四界就是传说中的小天庭了，修为到达寂灭的人才可以进入，这里女尊男卑，由女皇统治，修士又自称怀仙，表示自己离成仙不过一步之遥。”

　　“第五界是传说中的散仙，第六界则是有官职受供奉的上仙，至于第七界……”乔清雨翻开最后一页：“只写了上神两个字。”

　　乔清雨把书一合，重新丢回书架上，秋雁跟着站起来，她第一次有机会好好了解这些，难免有些心驰神往，拉着乔清雨的袖子感叹到：“这世间竟还有这么多厉害的地方，小姐活得久，以后一定要替我多看看！”

　　乔清雨忙着找修炼的东西，只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那时的她不会知道，这句话贯穿了她这么长的一生，甚至成为她辗转所求的终点。

　　“找到了……《十八心法》”

　　乔清雨翻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吹掉上面厚厚的灰尘，迫不及待的坐在地上翻看起来。

　　她这些年来经常幻想自己有一天突然灵台清明，能修习功法，所以在藏书阁翻看过很多次心法功法之类的书。

　　且不说第二界受界面限制，本就没什么特别好的心法能传承下来，就算有，也都被各大家族私藏着，不会在这人人可进的藏书阁里。

　　唯有这一本，她先前看过很多次，不像其它心法一样厚重，它只有十八页，前十四页简洁明了的教了吐纳锻体之类的修炼之法，后四页则写了四个心法与手势对应的招式。

　　乔清雨翻开第一页，跟着它写的盘腿坐好，吸，呼，气沉丹田，将灵气从灵台运出，逐渐上行，分散，供给各处，回溯……

　　“呼……”她猛地睁开双眼，感受这灵气在体内运行的每一刻都令她兴奋异常，像是失明已久的人突然看到了这世间的色彩，太畅快了，太轻盈了！

　　“小姐，要不我给您抄下来，咱们回去学吧？眼看着天快黑了，这里……实在有些渗人。”

　　乔清雨不耐烦的看向她，明明只觉得聒噪，心却莫名抽痛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再次逼自己收回那些对秋雁“不该有”的情绪。

　　她在原本放书的空隙处留下几两碎金，权当买下这本书的钱，心疼的秋雁跟在她后面又拾回几个。

　　“小姐，这好像不是回府的路。”秋雁攥着腰间小荷包，紧紧跟在她身后。

　　“我急着把灵气化为己用，没空理会乔府那些腌臜事，住旅店安静方便，而且你不饿吗？”

　　秋雁咽了咽口水：“饿。”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走进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

　　这酒楼修的实在浮夸，里三层外三层，像修通天塔一样平地拔起几十丈高，大堂里明晃晃的挂着好几幅大家真迹，而且桌椅竟都是上好的袖木，这种树只在第四界有一小片，所以又被称为成仙树，一寸千金，实在是价值连城。

　　至于审美有没有没看出来，金砖玉瓦寸土寸金倒是让人看的一清二楚，实乃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不二之选。

　　乔清雨在大堂闲庭信步的转悠几圈，俨然像是这里的熟客，直接让小二开了一间顶好的包厢，招牌菜也通通上了个遍。

　　“小姐！这，这盛情楼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太好吃了！”

　　秋雁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还不忘用握着筷子的油乎乎的手竖个大拇指。

　　乔清雨看着她对一众山珍海味大快朵颐的样子，突然想起秋雁从前貌似一直说自己最爱吃的是大米饭，香喷喷甜丝丝的。

　　乔清雨像是有什么灵魄分裂的病症，面无表情的从眼角划下一滴莫名其妙的泪，把那盘肥鸡又往她那边推了推：“好吃就多吃。”

　　秋雁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待满足了食欲后，又忙不迭的想满足好奇心。

　　“小姐你到底哪来的钱啊？还有这么多？总不能是天降横财直接砸在脑袋上？”

　　乔清雨想了想，她说的好像也没错，这怎么不算是天降横财呢？那孙二真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给她送钱的。

　　“的确是天降横财，只是好险差点没被砸死。”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回到。

　　“好小姐，你说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然我这饭吃的都不踏实。”秋雁连筷子也放下了，拽着她的袖子撒娇

　　乔清雨看了眼犹如土匪过境一般的桌子，心想这不踏实可一点也没少吃，可望着她那求知若渴的眼神，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孙二想非礼我，我反抗，结果被他推下山崖，碰到个老头活腻了，把毕生功力传给了我，然后孙二找来了，我把他揍了，顺便把他纳戒抢了。”乔清雨看了看手上的扳指：“空间很大，应该是孙家的家传，里面值钱的东西也不少。”

　　“这，这！小姐竟有这种机遇？我就知道这孙二不是个好东西！可小姐你揍了他又拿走了纳戒，孙家肯定会找上门来的！”秋雁又惊又喜，从椅子上蹦起来又坐下。

　　“孙二还不一定活着呢，找上来也行，孙家家里应该还有助我修为提升的法宝。”

　　“直接要吗？”

　　“要不来吧？”

　　“那抢？”

　　“嗯。”

　　“那追着我们打怎么办？”

　　“杀了。”

　　“那要是……啊？！杀，杀了？”秋雁震惊的语无伦次，简直不敢想象这话竟然是从她一向温柔善良的小姐嘴里说出来的。

　　“解了气，东西到手，还能永绝后患，这次没问题了吧？”

　　“小姐，你，你怎么会……”

　　乔清雨看她眼中竟对自己出现一丝怀疑和恐惧，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她微微垂眸，睫毛遮下一片阴影，隐约挡住带着寒意的目光：“我骨子里就是坏的，怎么，你今天才知道吗？”

　　说着她晃了晃铃召来小二结账。

　　或许是不屑，或许是害怕，总之她没等待这个回答，

　　“两间天字房，住到下月初七早上，一日三餐按今日量送到房里。”

　　“不用都送，吃不了太浪费了，送去我家小姐房间就行，我过去吃。”秋雁说到。

　　“好嘞客官，两间天字上房，住十六日，一日三餐按今日量送到其中一间，这样一共是……”

　　小二殷勤的笑着，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清雨拍到桌子上那两个拳头大的金锭吓得收了声。

　　“好嘞客官，您这边请。”

　　小二一边引路，一边忍不住暗暗打量，他看不透她的修为，只是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哪个家族的大小姐这般风姿卓绝，出手又如此阔气。

　　一到房间，乔清雨便迫不及待的盘腿坐去床上，将《十八心法》用灵力悬在眼前。

　　“凡修炼者可观心树，心树根植于胸膛中点下三寸……一，二，三，按有酥麻之感，没错，找对了！”

　　她尝试用灵力催动，却迟迟不成，翻来覆去又试了好几遍，突然福至心灵，用了一点火系法术，刹那间周遭改天换地。

　　她已然站在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上，周围一片荒芜，土地像被烈火烧过的焦土，又干又黑。

　　正前方有个坑，乔清雨走近去看，只见坑边立了块牌子，上刻四个大字：“此树已卖”，右下角落款“老头”。

　　有病……

　　她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己好像传说中和妖魔鬼怪做了交易的凡人，以出卖洁净的灵魂为代价，换升官发财，欲壑暂平。

　　可那又怎样？

　　这世道生来不公，她只是为自己挣一份公平。

　　乔清雨将那牌子一脚踢翻，就坐在坑边，两条腿耷拉着发呆。

　　这坑不算大，她用灵力催动出树从前的虚影，果然和那老头说的一样，盘根错节，奇形怪状，歪七扭八，树生的不大，侧枝却多，侧枝虽多，却只有一枝有叶。

　　约莫是秋雁带来的。

　　虚影逐渐消散，她看着坑里根须生长的空隙，就这样坐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