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番外：旧时初识（1） ...
-
没人记得这场雨下了多久了，但天却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这条街上总是充斥着雨水都洗不尽的嘈杂。吵架声、辱骂声，以及牌桌上翻涌的金钱声，都连着雨水一块埋在这个雨季。
巷子口边有个快要坏了的路灯，总是在夜半时来不及亮。
而姜望喜欢坐在那乌漆麻黑之下，打着伞，抱着画本低头涂画着。
这附近其他的孩子见了，都说他是个异类，孤僻又自傲。
只有姜望自己知道，他这是在等人。
等这个世上唯一不觉得他是异类的那个人下班回家。
其实林苑遇也对他说过，平时的时候可以去交些朋友，别总一个人待着。
姜望却说自己一个习惯了，让她别担心。
闻言林苑遇看着面前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孩，也就六七岁的年纪。却每每开口都是“别担心我。”这样诸如此类的话。
怎么能叫人不担心？
所以林苑遇无比的希望，有天能看见姜望带着新交的朋友回家。
可每次看见的，却都是他带着一身泥泞的回到家。
每当她问起，姜望也就只会回一句：
“不小心摔的。”
林苑遇知道他是挨欺负了，可却又没有办法。
刚来这片地方时，大家都看她自己一个人大着肚子出来找工作，又见她生得漂亮，难免会有些不好的传闻。
林苑遇拿毛巾擦着姜望沾了泥脸，只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么懂事的孩子。
姜望见不得她眼里闪出任何一丝难过的神情，因此以后被欺负了，都会自己偷偷地把身上的脏污处理好再回家。
他不让林苑遇看见他的身上的伤口，也不让她发现染了泥泞的衣服。
但姜望从没想过要还手，他知道那样会给林苑遇带去更多的麻烦。
这样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这个雨季。
傍晚时分，其余的路灯都纷纷亮起，只有他头顶的这盏，闪了又闪，迟迟没能亮起来。
巷口传来孩子的嬉笑声，姜望便知道是那群人该回家了。
一群孩子里有大有小，都熙熙攘攘的争着一颗篮球。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看起来是当中的孩子王，瞅见路口处的姜望，便坏笑一声出了个主意：
“这样！”那孩子王丝毫不知道收敛自己的声音：“我们来比比，谁先砸中那个没爹的小异类，这球就借谁玩。”
“行啊！”旁边的几个孩子笑着附和。
人群里一个个头高高的女孩开口：“这样会不会太欺负人了？”
“怕什么？”那孩子王回头笑她：“大傻个儿？你心疼那个小异类啊？那你也跟他一块去当异类好啦！”
那个高个儿的女孩咬了咬唇，憋着没说话了。
姜望听见了他们的大声密谋，但他依旧坐在那里，淡淡抬眸朝他们看了眼，随即接着低头画自己的画了。
那群野惯了的孩子们见他这个反应，就开始排着号一个一个的朝他扔球。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不懂善恶，做什么事都只图一乐，从来不记后果。
姜望被欺负惯了，知道自己躲也没用，还手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那个孩子王是他们房东的儿子，房东两夫妇平时拿他宝贝的紧。姜望不想因为得罪他，害的他和林苑遇都不好过。
篮球破开空气中细密的雨点，朝他砸了过来。
姜望依旧一动不动，垂眸画着手里的画。
“砰！”地一声，球砸在了那破电线杆上，头顶的光亮闪了两下，随即彻底熄灭。
“你这也不准啊！”那孩子王嬉笑道：“把球捡回来，看我的！”
旁边几个听他话的男生去捡了球，递到他手里。
那孩子王掂了掂手里的球，瞄准坐在那伞下画画的男孩。接着攒足了劲，把球砸了过去。
这回篮球很稳当的落在了姜望头上，使他没法在当作没事人一样拿笔画画了。
球正中门面，狠狠地在他额头上磕了一下。怀里的画本子随之掉进了一旁的水坑里，封面被泡了水。
姜望立马想伸手去捡，却被人一脚踩住了手，摁在地碾了碾。
孩童时期的善恶都很纯粹，不加一丝杂质。
就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好玩。
被球砸了头，姜望没掉一滴眼泪。
被人踩了手，姜望也没掉一滴眼泪。
但当泡了水的画本被人当成球一脚踢远后，姜望的眼泪疯了似的往外冒，泪珠几乎快要比这雨点还要大。
姜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天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
因为没有爸爸，所以他总听别人在背地里说他是杂种。
一开始的姜望还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还曾眨着眼睛跑去问林苑遇。
但他发现林苑遇好像很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杂种”因该不是什么好词。
除了这个，姜望还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好像不能随意哭。
因为没人会耐心的哄他，林苑遇平时太忙了，他不想让她把仅有时间都拿来哄他。
雨天真是个讨人厌的天气，不仅打湿了衣服，还浸湿了他的画本。
如果可以，姜望希望以后都不要是雨天。
孩子们笑够了，玩累了，便会放过他，各自回家去了。
但姜望的画本却依旧泡在水坑里，污渍斑斑，比他还要狼狈不堪。
姜望丢下伞，想去将本子捡回来。
一只手就这么闯入了他的视线，帮他将那画本捡起，抖落了几滴水珠，再递还给他。
“啧？”
姜望听见那只手不耐烦地啧了声。
“你不会还手吗？”
随即他抬眸，撞见了那双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番外：旧时初识（1）
